老太太说:“这件事,我和你外公商量过了。梅郁的确可怜,也运气不好,被皇上看上了。但那是天子,若要看上个人,怎么也能要到手。倘若他赐杯毒酒给你,照样能把梅郁绑到宫中。你说是不是?”
叶裴青冷冰冰地说:“昏君身边那么多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对他感兴趣?”
老太太连忙斥道:“胡言乱语!我就怕你忍不住,叫人听到还得了?”又叹气说:“圣意难测,保不住就是遭人陷害。你外公说,皇上一旦看上一个人,恐怕不到手是死不了心。你看这事应该怎么办?”
叶裴青低声说:“皇帝若对出征在外的将士有一丝一毫的体恤,也不会趁我不在家对梅郁起了歹心。”
老太太又斥道:“说话小心点。”
叶裴青说:“老太太的意思是怎么样?”
老太太低声说:“我的办法只怕你不中意。”
叶裴青说:“什么办法?”
老太太说:“先观察一段时间,倘若皇帝对梅郁的兴趣不减,你只有和梅郁和离,撇清关系。”
叶裴青忍着气不出声。
老太太说:“我知道你必定不喜欢。但是你怎么跟皇上硬抗?你是要抗旨被杀头,还是要把梅郁毁容,让皇上对他彻底失去兴趣?”
叶裴青说:“老太太说得倒也轻巧。倘若和离,皇帝岂不是名正言顺地把他召进宫里?”
老太太说:“那也是他的命,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不是不喜欢他,但也要有个度。总不能为了他得罪皇帝,你葬送了前程不说,一个不小心,就是丢性命的事。”
叶裴青说:“依照梅郁的性格,他进了宫就是死路一条。老太太怎么如此狠心?当初不是老太太叫他照顾我一辈子的?现在又推他入虎口了?”
老太太生气地说:“我当初也不知道皇帝会看上他,也不知道你会为他不纳妾!我就看不上你们这一点,死去活来的像什么?为着儿女私情,一点都拿不起放不下。你死不纳妾,将来怎么传宗接代?我就不知道你们一个两个到底怎么了,为他争得你死我活。你不考虑自己,难道也不考虑整个穆国府?他一个人得罪了皇帝,我们全家都要给他陪葬!”
叶裴青忍着气说:“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丢卒保车,梅郁的性命不打紧,谁叫他命不好。”
“我就是这个意思。还上过战场呢,一点也不会以大局为重!”说完气得胸口痛,叫道:“清兰,送世子出去!”
清兰只知道老太太和世子在吵架,却不明白他们在吵什么,连忙赶进来说:“世子还是先出去透透风吧,老太太也要午睡了。”
下人们只见叶裴青从老太太的房间冲出来,脸色难看,一阵风似的出了穆国府。
……
已过四更,万籁俱寂,十三吐纳导引,收了周转运行于全身的真气。周嬷嬷轻轻推开门,探进头来小心地说:“天不早了,夫人还是先睡吧。”
十三说:“你先睡吧。我再等等他。”
周嬷嬷说:“世子今天也不知道和老太太吵什么了,现在都没回来。夫人先别担心,若是不回,明早再找找他。”
十三说:“他今天没换药,我再等他一会儿,你先去睡吧。”
周嬷嬷给十三倒了一杯热茶,下去了。
过了许久,外间传来一阵猛烈的开门关门声,又归入沉静。
十三静悄悄下床,打开里间的门。
外间漆黑一片,只听到人的呼吸声。
十三低声说:“世子今天还没换药,伤口只怕受不了。”
房间里仍旧寂静无声。
十三走到床边,摸索着叶裴青的肩膀,觉得有些湿润,说:“血流出来了,该换药了。”
叶裴青的呼吸一重,将他拉倒在床上。十三明白他心情不好,便忍着没反抗,任他在自己身上咬啮发泄。
叶裴青低声说:“昏君那天怎么欺负你了?碰了你哪里?这里?还是这里?”
所捏的都是十三的敏感部位,下手毫不含糊。又疼又麻的感觉传来,十三痛哼了一声。
叶裴青的气堵在胸口:“他到底怎么欺负你了?”
十三被他咬得嘴唇都破了,含糊着说:“没欺负成,哪里也没碰到。”
叶裴青在他耳边低声说:“昏君欺人太甚,我为他打拼天下,他为了一己私欲就要活活拆散我们,我早晚把他杀了。”
十三小声说:“世子别乱说话。”
他这几日盘算应该如何刺杀昏君,想来想去都没有办法。皇宫守备森严,难以接近皇帝,倘若面孔被人看到,就会连累到叶裴青和穆国府。
唯一的办法,就是假意要委身于皇帝,趁其不备,在床上杀了他,再把自己毁容自杀,叫人看不出来身份。
叶裴青终于冷静下来,坐起来说:“替我换药吧。”
十三点上蜡烛,把叶裴青上身被血浸湿的白布拉开来,问道:“今天老太太说了什么?”
叶裴青沉默一会儿,平静地说:“没说什么,说你受了惊吓,叫我好好照顾你。”
十三说:“当时多亏老太太和九王爷救我出来。”
叶裴青说:“明日太子东宫的宴会,你不必去了。今后一步也不许出门,若是皇帝招你进宫,你即刻派人来告诉我。”
“好。”
烛光温暖又黯淡,在两人身边荡起朦胧的淡晕。
叶裴青抱着他的腰说:“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若有人敢欺负你,先要过我这一关。”
十三垂着头不说话。
叶裴青笑着说:“既然你明天不去东宫了,现在穿那套白色衣服给我看吧。我最爱看你穿那套衣服打架。”
十三也不推辞,换上那一套衣服来到院子里,在月色里为叶裴青舞了一套剑法。
凌空而起,又翩翩直落,如谪仙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