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半身还没有衣物蔽体,皮肤擦在变异灯笼草的坚硬叶片上,磨得有些疼,可楚惜没时间在乎那些,他半跪着将左宁的头放到自己的大腿上,左宁的目光有些涣散,喃喃叫了声什么,像是“丸子”。
楚惜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便抬起了右手,楚惜张开嘴,整齐洁白的牙齿忽然伸长,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闪着一点寒光,看起来锋利无比。
楚惜狠下心来,猛地一咬,尖锐的疼痛在手腕处炸裂开来,他不敢怠慢,忙掰开了左宁的嘴巴,将血滴了进去。
手腕处的伤口很快自行复原,左宁喝了一大口楚惜的鲜血,身上暴走的“能量块”渐渐平稳下来,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楚惜知道他的命保住了,暗暗松了口气,左宁眼睛也渐渐有了焦距,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楚惜的脸上。
楚惜有些无措地抖了抖头顶两只猫耳朵,黑色的短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毛绒绒的,左宁下意识地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奈何胳膊绵软无力,只好放弃:“你是丸子。”
这是个肯定句,可一开口的沙哑,把左宁自己都吓了一跳,楚惜躲闪着他的目光:“你怎么样了?”左宁嘴唇干裂得厉害,张了张口,却先咳嗽起来。
楚惜从来没见过左宁这样虚弱,印象中这个男人强大悍勇,似乎从来没生过病,难怪都说异能者进阶是在生死线上走一遭,越是高阶越是危险。
楚惜忍不住抚了抚左宁的胸口:“你平心静气,等体内的异能全部梳理完毕,不要多说话了。”左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摇摇头:“我体内几乎没有异能了。”
楚惜大惊:“这不可能!”随即恍然:“是了,你刚刚强行使用异能,虽然救了回来,但是……”四下无人,高高的灯笼草仿佛将他们与整个世界隔绝,楚惜只觉得这里安静得令人心惊。
“无根阎罗”失去异能,变成普通人,跟他上辈子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是了,是因为自己,是他的介入改变了这个男人的命运,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果没了异能……左宁像是有些适应了没有异能的新身体:“你哭什么?”
楚惜抹了一把眼泪:“谁哭了。”他的血帮了那么多险些进阶失败的混蛋,却无法助左宁顺利进阶!楚惜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实情,可还是小心翼翼地措辞:“你刚刚在关键时刻异能消耗过度……”
说到这里却又突然停下,左宁刚要开口,楚惜急急地问:“你那枚七阶奇虾脑核呢?”左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直觉这很重要,二话没说,便从空间里取了出来。
左宁体内剩余的异能少得可怜,开了一次空间更是几乎耗尽,那是七阶奇虾脑核中储存能量的晶体,楚惜把晶核塞进了左宁嘴里,左宁配合地咽了下去,可很快吐出了一大口血!
晶核中的巨大能量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在左宁受伤前,晶核或许是锦上添花的好东西,可此时他的身体根本成承受不住,皮肤上的“能量块”又剧烈起伏,连眼睛都呈现出了可怖的血红色。
楚惜这次倒是冷静得多,他低低道:“就怕你没有反应。”说罢再次露出尖尖的犬齿,狠狠咬向自己的手腕,这一次将手腕送入左宁嘴边的时候,对方竟也是一口咬住。
左宁的力道有些大,楚惜疼得微微皱眉,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终于见到了甘冽的清泉,又像是饥渴的瘾君子,沉迷于诱人的罂粟,左宁的呼吸有些急促,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迷醉。
手腕处传来的疼痛持续了很久,伤口还没来及愈合,便又被咬开,牙齿摩挲啃噬的感觉,并不是单纯的痛苦,舌尖在伤口处的舔吮,令微微的麻痒感蔓延开来。
不知被吸走了多少血液,楚惜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左宁终于放开他的手腕时,楚惜甚至慢了一拍,才缓缓将手腕抽离。
左宁的嘴唇被自己的血液染得殷红,与平日里的冷峻岸然判若两人,他的目光仍旧有些涣散,沙哑地吩咐:“快走,离我远一点。”楚惜冷不防看到了左宁眼中强自压抑的渴望,讷讷地举起了手腕:“我……”
“还撑得住”几个字被楚惜生生咽了回去,他这是在干什么?左宁说得对,他再不走,会被他彻底吸干,进阶中的异能者对于自己血液的渴望程度,他是知道的。
可楚惜仍旧不敢离得太远,一定要看着左宁安全进阶才好,进阶的过程不算漫长却也不短,楚惜静静地坐在左宁对面,有些不安地甩着屁股后边的长尾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左宁,像是要把这个人刻进骨髓。
左宁的呼吸终于平复,楚惜能看到他的眼球在飞速转动,“进阶期”已经接近了尾声,楚惜知道左宁即将醒来,他站起身,拍了怕屁股上的杂草,一步一回头地向灯笼草的边缘走去,却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忘了白恺年!楚惜蹲下身,将手指伸向被打得不成人形的白恺年,竟然还有鼻息。楚惜匆匆瞥一眼左宁,又将目光投回白恺年,喃喃道:“相识一场,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说罢再次咬向自己多灾多难的手腕,数滴鲜血滴进了白恺年的嘴里,他的伤口竟像楚惜一样自动愈合了!只是速度远没有楚惜自身快。
楚惜舔了舔自己手腕上的血迹,心中五味陈杂,做人总是比做猫烦恼更多,两世为人令他的戒备心成了本能,楚惜想再看一眼不远处的左宁,却猛然对上了他的视线,楚惜下意识瞪大了琥珀色的眼睛,转身就跑!
左宁虽然目能视物,可进阶在最后一步,正是关键时刻,不能轻举妄动,只眼睁睁地看着楚惜的背影,宽大的外套遮到腰线以下,浑圆的白屁股因快速跑动和长尾巴的遮挡而若隐若现,左宁目送着楚惜光裸纤细的脚踝消失在一人多高的灯笼草中,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楚惜不敢使用异能,凭借两条腿直跑出了几公里,才粗粗地喘着气,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就是“金瓯城”了,楚惜犹豫起来,那里是他一辈子也不想踏足的地方,可最大的仇人却也近在咫尺。
他兀自甩着尾巴犹豫,精神太过集中,却不知身后早已跟了人。
第51章
身体陡然的变化和之前强行使用异能对敌的行为, 令楚惜目前彻底成了无能力的“普通人”。
跑出这么远, 以他目前的体质,的确有些吃不消, 楚惜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金瓯城与记忆中几乎没有变化, 只是四下无人,这种荒凉落魄却是楚惜意料之外的。
净土城来的那些旅人呢?难道是在变异灯笼草丛中耽搁得太久, 与他们全部错过了?可作为人类幸存者基地中, 最大规模的金瓯城,不该是这样一番门可罗雀的景象。
不过这样也好, 楚惜低头看了看自己光裸的脚踝, 他连条裤子都没有!人多反而尴尬。
他遥望着城门,心中的恨意逐渐被惧怕取代,楚惜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还是选了另一个方向,从离开左宁的那一刻起,楚惜便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他并非不相信左宁,甚至末世以来, 全人类的幸存者加起来, 他最信任的便是这个人,可说到底,他们究竟有什么交情?
他不过做了他一年多的猫罢了,左宁能否原谅他的欺骗都是未知之数。
楚惜兀自摇摇头,唇角闪过一抹苦笑, 平添了一点沧桑,那沧桑在年轻到有些稚嫩的脸上违和感实在太强,不过也稍纵即逝。
楚惜大步向前,他在金瓯城生活了快五年,城郊哪里有路可走,也是了如指掌,只是背影带着一点诀别的苍凉。
“小美人!”
楚惜被这句没头没脑的喊声吓了一跳,立即警觉地回头,发现那人却是“黄毛”!
这人不是跑了么?怎么阴魂不散地跟到了这里?楚惜强自镇定,丝毫异能也无的身躯站得笔直:“你不怕死了?”
“黄毛”似乎还记得楚惜是个罕见的“异能兽人”,也有些忌惮,并没有立即攻击,而是试探着向前一步:“无根阎罗呢?他怎么舍得让你落单?”
楚惜冷笑:“他马上就到,何况你的喷火鱼已经烤成了鱼干,识相的,现在从我眼前消失。”
楚惜神态自若,只是背在身后的手心早已出了一层热汗。“黄毛”倒真有些拿不准,哪知两人对峙之时,突然一个黑影窜出,楚惜瞄见那人手中泛着金属光泽的棍子向自己袭来,奈何异能枯竭,身形也快不起来,只觉后脑处一阵钝痛,随即便眼前一黑。
拿着铁棍的大个子粗声道:“撂倒不就完了么?废什么话!”
“黄毛”似是不敢相信这人一下子变得这么弱,支支吾吾道:“他、他明明……”
大个子一挥手:“得了,婆婆妈妈的,新来的,你也别愣着,过来帮忙!”
楚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可眼前仍旧一片漆黑,随即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他想呼叫,却连嘴巴也被胶布封住了,四周黑暗而柔软,像是被套在一个巨大的黑布袋里。
楚惜心中一沉,他挣扎几下,却换来又一铁棍,铁棍的力道透过薄而坚韧的布袋子,丝毫没有减轻,楚惜闷哼一声,只觉腰臀处隆起一道肿痕,疼痛排山倒海地袭来。
他额头渗出冷汗,喘着粗气,琥珀色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入目却依旧黑漆漆的一点也不通透光,看来这“布袋子”也不是平常之物,可这样精良的装备,是要把他绑去哪里?想到一个可能性,楚惜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莫非自己给左宁“疗伤”的那一幕被他们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