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摇摇头,对文安侯和侯夫人道:“世子爷没有什么危险,不过……”
“不过什么?”文安侯沉声问。
“恕老夫无能,因为在外面冻了一夜,世子爷的下体被冻伤,很可能”大夫顿了一会儿,才道,“世子爷今后恐怕会子嗣艰难……”
“不!”侯夫人尖利的声音嘶叫,“大夫,你是说我儿以后会不举吗?”
“是的……”
侯夫人扯住大夫的衣襟,骂道:“你这庸医,不会治便不要治,休要胡言。”
刘少阳是侯夫人唯一的儿子,他他还没有诞下子嗣呢,侯夫人绝不相信这是真的,若是如此……
与侯夫人将近崩溃的情绪截然相反的是文安侯。
文安侯异常镇定,送走了大夫之后,沉默地坐着,那样子,可一点儿都不像刚知道儿子变得不举的父亲。
侯夫人隐隐有些惧意,她提起胆子,问:“少阳他要怎么办是好?”
“什么怎么办?”文安侯抬起头看他,平静的脸上没有悲伤与担忧,“侯府又不是没银钱,以后给少阳请大夫,每日花钱供着他,不然还能怎么办?”
“那那不追究那凶手了?”侯夫人试探,“这害我儿的恶贼十有八成是受将军府的沈清指使,侯爷难道就不想为少阳报仇?”
“你闭嘴。”文安侯推开她,“都是你平时溺爱,才将他养成这般跋扈嚣张,你若是平日多管管,哪能惹来今日这般灾祸!”
侯夫人不可置信。
“少阳也是你的儿子!”
文安侯看侯夫人一眼,眼底阴沉:“呵呵,我便是少管了他。以后少阳便在家里好好养伤,莫要出府丢人现眼。我们和陆将军还不能撕破脸面,此事休要再提。”
侯夫人突然就明白了,他这是要弃了这个儿子啊!侯夫人或许只有这一个儿子,但侯爷可不止他这一个儿子。
“侯爷,少阳可不是你手中的棋子,说弃便弃。”侯夫人回敬。
“呵呵,夫人,你想多了。少阳是我的儿子,他日后照样是锦衣玉食,我这个做老子的难道还会亏待他吗?”
文安侯说着,朝侯夫人看了一眼。
“我便先出去了,你好好照顾少阳。”
“你站住!”侯夫人凌厉喊道,文安侯却头也不回,从大夫说过刘少阳不能生育之后,他竟一眼未瞧过所谓的嫡子。
嫡子不嫡子的,文安侯冷笑,他自己便不是那当家主母所生,呵呵。
侯夫人忽然全身发冷,她往身后一退,坐在椅子上,卧室里传来刘少阳喊她的声音,侯夫人却没有力气站起来。
她的儿子若是废了,做不成未来的文安侯……不行,侯夫人重重握住拳头,她还有个当贵妃的嫡女。
她是文安侯嫡夫人,绝不能让人夺去她的尊贵。
第31章
此后, 沈清原以为以文安侯府嚣张的态度,必然会与将军府大闹一场, 这烟嚣却无声无息熄灭了,一点儿火花都不曾有过,转眼便快到年前,二十四扫尘日,二十六洗福禄, 老天爷总算给了好天气。
难得的艳阳天, 家家户户都把家里的盆盆罐罐拿来来洗的洗晒的晒,从马路这头走到那头,两旁的人家院前廊后, 不约而同晒满了从箱底搬出早落了灰的家底。东边西边各色的棉被大袄或是许久不曾穿过夏衣秋衫在支起的竹竿上随风摇摆, 被阳光晒透的味道仿佛能让人觉得一股暖意。
将军府自然也不会落下。
一大早,所有的丫环下人就开始起来打扫, 从各个小院到主院里,将军府的每个人都需要动起手来,清扫各自的房间, 庭院之中,姑娘们有说有笑,叽叽喳喳带着笑意的声音里,年的气氛越来越重。
玄深在将军府住了不久,他的房间里东西少得多,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大一小的冬衣棉被而已, 连其他季节的衣物都不带一件。
穿里面的衣服玄深都给洗了一遍,小宝就坐在他的边上的小板凳上看着,有时也想凑过去,拿起自己的小衣服搓搓,被玄深的眼神一瞪,又乖乖地坐了回去。
玄深的衣服一向都是自己洗的,这府里的下人都是一样的。当然他洗得不好,打上皂荚粉后,搓个几下,往往就拿去漂清,囫囵只过了个水。不过,洗小宝衣服的时候,玄深还是会细致些,他的技术自然还是一般渣,但力气是有的,和那些小姑娘一比,便是极大的优势。有时他还得控制一下力度,否则会不小心把衣服撕破了。
小宝乖顺的坐在小板凳上,盯着玄深的脸目不转睛。玄深搓着衣服,脸上却有极浅淡的笑意,小宝心里道,从前爹爹可是很少会笑的。
小宝坐在凳子上没一会儿便坐不住了,屁股七扭八扭,扑通便坐倒在地,玄深放下手里的衣服,站起来,俯身将小宝抱起来。
小宝站直了,也只到玄深的腰间,他踮起脚间,双手努力够到玄深,抱住玄深的腰。
“??”玄深略带羞涩又疑惑地看着小宝,对小宝突然的亲昵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凶凶的爹爹现在一点儿也不凶凶了!”小宝的脑袋胡乱在他的腰上乱蹭,小孩的声音糯糯的,“小宝最喜欢爹爹,不凶凶的爹爹喜欢,凶凶的爹爹也喜欢,爹爹不要把小宝一个人丢下。”
玄深不知所措,面上露出红晕,他还是很难应付这种温情,像个从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一般,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大约知道自己从前对小宝必是冷淡的,但父子之间的情谊却没有因此割裂,小宝最黏糊的还是他。
他虽不曾想起旧日时光,仍旧后悔于自己当初不曾多对小宝上心一点,后悔于不曾让小宝像一般孩子一样,得到该有的父爱,得到该有的童年。
小宝的童年是如何的,他只在小宝只言片语中得出。不能跟着父母,和寡居的老妇人独住,没有同龄人的陪伴,没有长辈的爱抚,他觉得自己是个失职的父亲。
即便不曾有人指责过他这一点,他仍旧感觉到了,自己或许从前真的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流浪至此,小宝从不曾像一般小孩抱怨娇气,小宝和玄深待的最久的时光便是这段时间了。
玄深俯下身,沾了水的手指,在小宝鼻尖刮了一下,猛然一凉,激得小宝往后一躲,又旋即咯咯笑了起来。刚刚走到小院的沈清不由停住,他朝身后的白竹示意,让她安静,两人躲在墙后,不愿打扰父子二人的温馨。
等里面终于没了动静,他才装作刚进来的模样,打招呼。
身后白竹抱了一床崭新的被子,被子上绣的花纹,是白竹亲手绣的,只是图案却好似孩童涂鸦一般。那的确是孩童涂鸦之作,沈清闲着没事,教小宝写字,小宝的耐心不足,写得厌烦了,便在纸上画起了小画,还很是自恋地大加欣赏一番,在沈清面前尤其自豪。
沈清看小宝尤其可乐,索性便叫了白竹,依着这涂鸦的画面绣个被套出来,让自恋地小宝好好欣赏一番自己的大作。白竹一看那胡乱涂得画,脑袋一个头疼,这要是绣出来,可真是砸了她白竹的招牌。
罢罢罢,有什么打紧的,白竹硬着头皮,照着那四不像的画,绣了被面,白竹实在看不过去沈清的恶趣味,还好心地给小宝的黑白画配了彩线,最后拿出来的便是靛青的底色上几只肥肥的大白鹅和小黄鸭,只是那鹅和鸭,长得忒寒碜了些,照沈清的话道,便是得了抑郁的老鹅和呆鸭。
偏偏小宝喜欢的很,他一见到白竹怀里抱着的大白鹅和小黄鸭就欢快地奔了过去,甜甜地喊着白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