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连忙戴起面具,才把人放进来。果然有鸟,进来的人,不就是清早抱着那大雁包扎的小兵吗?陆沉一见那小兵来了,便放下碗筷,让小兵出去,把大雁留下。
等没了人,只剩两人在的时候,陆沉便脱了面具,他提着大雁,忽然露出十分严肃的表情,然后把大雁推到沈清怀里。
“这是?”忽然被塞了一只肥雁的沈清茫然问道。
“送你的。”陆沉别扭地说。
所以,为什么送我?要我给你烤大雁?
陆沉背过身,涨红了脸。他道:“别人家娶亲,都是要给妻子送大雁的。我从前没送过你,现在补给你。你,你要好好养着……”
陆沉一顿,想到什么,又回头盯着沈清道:“养肥了,也是可以宰了吃的。烤大雁,我从前时候没粮的吃过,味道虽然一般,但没东西吃的时候填肚子是很好的。不过你来烤,滋味总是不一样的。”
沈清呆滞,低头和那无知无觉早被判了死刑定了死法的呆头大雁面面相觑。
“夫人,你听到没有?”陆沉一直没听到沈清回答,急了便提高了音量。
我我听到了……可是宝宝,不要叫我夫人好不好?沈清欲哭无泪。
第48章
“速度都快点, 这天都要黑了,早点干完早点吃饭!”辎重营的内把总官吆喝着。
他所站着的是一处山洞, 洞内点了十数只火把,照亮了幽黑的空间,山洞深处是一个数十尺见方的平旷空地。一箱一笼整整齐齐堆叠着的有武器亦有粮食棉被之类。
“万只长矛,十万弓箭?”陆沉点了点账簿,对沈清道, “你从何处得来?”
“皇帝不给, 我们就自己造。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们还瞒不过一个远在京城的皇帝吗,再说将军又几时怕过, 你说对不对?”
沈清拾起一只箭, 这些可都是他私造的,说出去就是大罪。古代军队, 基本拥有庞大而强悍的骑兵营。骑兵是军营里素质最高的,选拔和训练都尤其严格,骑兵远攻用箭, 近攻为矛,主要考核项目便是骑射,因此弓箭消耗量尤其大。
“你都是什么时候弄的,怎么我从来没发现?”他在将军府里待的这一年,平时与沈清相处的时间不短,竟然从没发觉他还私底下造了这些东西。
沈清笑眯眯看着他,不说话。
连他也瞒, 陆沉哼一声,转身出了洞。
这洞恰是在从小镇抄小路到望南关的那座山里,甚是隐蔽,若是不提前知道山壁有山洞,从外观看,全然辨别不出。这山洞是陆沉从前无意间发现,除他以外,便无人得知。
沈清空间的东西自然不能凭空出现在人前,陆沉便先把东西先放在这山洞里,然后让辎重营全部运回去。
陆沉把清点之事交给辎重营的长官,然后便带着沈清先行离开。
“去哪里?”沈清问道。
沈清沉默一会儿说:“待会你就知道了。”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沈清仿佛在陆沉语气中听到了沉重。
陆沉快马加鞭,从一片茂密的林子七拐八拐了几个方向,视野便慢慢空旷起来,一条小溪流蜿蜒而出,沿着溪流直上,便到了小山谷的谷口。两人下了马,签着马从溪流上的木桥走过去,进了山谷。
“这里是哪里?”沈清不由发问。这入望南关的山林之间,竟然藏了这么一个小地方。
“你随我来。”
陆沉把马绑在谷口的树杆上,两人步行。
往里走了片刻,便又见一片林子,穿过林子沈清才发现不远处有个小院子。小院子的门未锁,他们推开院子,庭院之中满是衰草,一方石桌堆满灰尘,一座孤零零的小屋独立。
屋前摆设七零八落,显出几分许久之前的打斗痕迹。沈清心头一跳,想到一个可能。陆沉并未推开小屋进去,他牵过沈清的手,径直去了后院。
一座简陋的坟冢突兀地立在后院。
陆沉松开他的手,走到坟冢前,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
“你也来。”陆沉抬头对他道。
沈清跪在陆沉的旁边,照着他的样子,也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他的额枕在泥土上,沾了少许泥土。
这坟应该是新立的,沈清看着翻松不久的土块,土块上还有翻出的草根他心道,时间大约在两三日内。坟上不曾立碑,只插着一块木牌。
陆沉从身上翻出木炭条,放到沈清手里。
“我说你写。”
刘氏之墓子女敬上 长庆十年九月立
木炭条在最后一笔折断,沈清停顿一下,手并未伸回来,悬在半空中。陆沉握住沈清的手,难得轻声慢语。
“她……不是我母亲。”陆沉道。
墓中所葬之人,是把小宝自小带大的阿嫲。当年他赶到时,阿嫲已经被人杀害,小宝则被迷晕当初威胁他的把柄。他顾虑着小宝,因此身中数刀,最后与暗杀者厮杀到崖边。他以一人之力应下十数人,几乎将所有人歼灭,但还是有漏网之鱼。最后刺客与他齐齐坠入崖下,他护好怀里的小宝,撞在石壁巨石上,丢了面具,丢了记忆,流落崖底的河水当中。
直到被一条大船救下。
陆沉恢复记忆那日便回过这小院。全是一年时间,从前面貌便全失。他收敛了阿嫲的尸骨,葬在了后院。小宝出生,便是阿嫲接生的。她怜惜这么个小孩,自愿帮他带小宝,陆沉虽为小宝生父,但平日相处最多的,便是这么个老妇人。
可是,她却因自己而惹上灾祸,死于非命,善心不能善报。
小宝曾问起过阿嫲,陆沉当时记忆模糊,却已有依稀感觉,但他只对小宝说阿嫲找到她的儿女,享福去了。
沈清紧紧回握又住陆沉。他看不见陆沉面具下表情,却知陆沉定然在难过。
死者已矣,生者如何难过,都不能将生命挽回。沈清想起早已离世的双亲,竟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年。
他又重重磕了几个头,他感恩于这个未曾蒙面的老妇人,为陆沉为小宝。小宝由来,沈清不问,他知道陆沉总会告诉他。何况,他很喜欢这个孩子。无论他从哪里来,都是上天的恩赐。
陆沉转过头,轻轻擦去沈清额间沾上的泥土。他的袖子蹭过沈清的脸颊,衣裳上有沈清的味道。陆沉今日穿的便服,衣服当然是沈清另外做的。他才不愿意穿那假货穿过的衣服。
“我们起来吧,我带你去屋里看看。”陆沉站起来,从声音中听不出任何异常,“屋里应该还有很多小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