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了回去,只是脸上的不耐还是很明显。太后轻微地摇了摇头, 只有坐在她身边的皇后注意到了。皇后倒了茶, 放到太后面前。
“母后,您尝尝。这是今年让我父亲带的岩茶, 和宫里的好茶叶比不上, 臣妾喝起来却觉得挺特别的。”
太后小小啜了一口,对皇后道:“你是个有心的好孩子。”
正说着,就见太监尖利的嗓子一声喊:国师到。
远远便见国师走来, 只见他一身素衣白袍, 银发如流水丝绦, 垂下肩上, 头上只用一只木簪簪着。全身不戴任何金玉,隐隐有雪山高人之风。
可沈清却觉得非是仙风道骨,而是妖气缠身。
沈清还没见过头发这么白,脸却是年轻的人。他盯着国师看了很久, 冷不丁却被国师回看了一眼。国师笑了一下仿佛冰雪融化。
沈清一头雾水。这妖道,笑什么。
“拜见皇上,皇上万岁。见到太后,太后金安。”国师来的迟了,也没为此道歉,甚至只是虚虚拜了一下,便落座了。
刚才还到处找国师的皇帝这会儿却不言不语,反让宴会继续,也不苛责什么。皇帝没说什么,太后就更不会说什么。太后如今,也不管宫中大小事务,对国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几名持着剑的舞女翩翩上台,表演剑舞。
“有没有觉得国师和皇帝的关系……嗯,那么奇怪呢?”沈清无心看舞蹈,倒是对那两人好奇的很。说起来,他还见过活的国师呢。国师这种职业真让人好奇。
陆沉淡淡道:“狗男男关系。”
“咳咳……”沈清这下真呛着了。从陆沉口中听到这么出格的词,而且还是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出来。
“你真是,小心点儿啊。”陆沉给沈清拍着背,不就听到狗男男这个词,有这么激动吗?
陆沉拍背的力度略大,被拍了一会儿的沈清受不了,连忙抓住他的手:“你歇会儿吧。”没被呛死,要被你拍死了。
“好吧。”陆沉失望地缩回手,他难得有机会体贴一下呢。
一曲剑舞结束,只见国师鼓了鼓掌,忽然提议起来:“剑舞虽柔中带刚,却总归太软而无力。将军天生神力,令本道甚是钦佩,不知将军可否赏脸,为在下表演真正的剑术?”
国师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让陆将军舞剑,这太冒犯了。众人齐齐看向陆沉,只是隔着面具,谁也不知道他面具下是什么表情。
陆沉发出一声浅笑:“国师若只是想看刚练有力的剑术表演,这在场有能之士甚多,国师何必执着在下呢。不若让年轻人登台,在皇上面前有机会展示其优秀武学才能。我就不参加年轻人的活动了,国师您说对不对?”
陆沉的话,让在场有些年轻的子弟一时有了希望,若是在皇帝面前大展身手,说不定皇帝一高兴,就给升个官职。无心上场的大臣们,心中也重新对陆沉有了看法。看来陆将军,也不是完全的木讷不会说话。看这三言两语之间,不就轻轻拨回去了吗?
“将军所言甚妙。”国师的目光久久落在陆沉身上,才移开,对长庆帝道,“皇上以为如何?”
“若是表演剑术,那不若两人比武。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优胜者,便赐金龙酒樽一只。”长庆帝最后拍板决定,“就景国公世子先来吧。朕听说过,你不是要考明年的武举人吗,今日便可出来比试比试。”
被点名的景国公世子景阳世代武将,先祖曾和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弱冠,景阳尚且不足突然被叫出来诚惶诚恐。
“微臣便献丑了。”景阳对长庆帝行礼,然后双手抱拳,在场上环视一圈,“哪一位好汉来与我较量较量一下。”一说话,便透露出武人的味道。
陈义跃跃欲试,沈清注意到了,扯扯陆沉的袖子,示意他。陆沉看过去,果然就见到陈义雀跃,他比了比手势,陈义当时便高兴地上了场。
“在下陈义,冒犯了。”
陈义显然不是个啰嗦的人,上了场,简单介绍了自己,立时与景阳打斗起来。景国公世子,虽有多名名师自幼悉心教导,在武学上亦有些天分,但缺点却尤其明显。
景阳的招数里没有杀气。他还磨练得不够多,和陈义这种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人相比,实际经验太少,招数也太过软绵绵,不一会儿,就败退下来。
陈义大获全胜。
甚至之后,几位挑战的武官也全输在他的手上。
这下,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看了。他手下的武官,竟然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陆沉的一个副将,这让他有些丢了面子。皇帝面色不虞,正要让京郊大营的张统领上台,这时,一等侍卫齐路毛遂自荐了。
齐路?长庆帝有些印象,武功不错,人也精神,做事也爽利,不到而立之年,便做到了一等侍卫领队。
和景阳完全的不用的招数,这是陈义最直观的感受。
他之前与多位京中武官或是侯门子弟对打,大部分都让他觉得一招一式虽然好看,却没有杀伤力,而此人却不同。每一招都很狠,杀意是瞒不住的。陈义看得出,他的剑下,绝对喝过许多人的血。
齐路的武功高他一筹,而且招招杀气,陈义节节败退,眼看他的剑尖都要刺到陈义的胸口,陆沉看不过去,捻起桌上青瓷杯盖,掷出,将齐路的剑打掉。杯盖摔到地上,发出轻灵的响声。
陈义才险险逃过一命。
陈义捂住胸口,脸色苍白,抱拳道:“技不如人。”
齐路收起剑,笑道:“承让了。”
这之后,场上一片寂静。再没有第二个人上台挑战。如此之下,那金龙酒樽便归他所有。
齐路虽赢了比赛,场上的气氛却冷了下来。只要看得懂武术的人,都能看得出他剑下的杀意。太后是头一个想退下的人。
“起风了,哀家身体不大舒服,皇后扶我先回慈宁宫去吧。”太后站起来,抬了抬头,目光扫过沈清,又道,“将军夫人也随我一起吧。”
沈清:“……”这样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亲,叫我一个外男陪同,好像不太好。不光沈清这么觉得,在场之人都这么认为,太后这话莫名其妙的。
“怎么不愿意?”太后大大方方,甚是坦然,“哀家和一品诰命夫人有缘,想和你说些女眷之间的闲话。”
一品诰命夫人·沈清保持微笑,嗯,女眷,他明白了。
沈清和陆沉小声说了一句“等我”,便在上百双瞪大的眼睛注视之下,扶着太后先走了。沈清觉得自己的脸皮都比之前厚多了。
“你在这里,他就跑不了。”走到阴影处,太后忽然道。
沈清答:“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笑笑:“他不愿意来见我,却是愿意见你的。我要是把你留在宫里不放,保准他待会儿就会潜进慈宁宫来。”
太后一本正经说着惊人的话,沈清却从话里听到无奈。
“太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