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池望指的是人鱼和希腊神话。绿眼的男人漫不经心:“‘你的声音和样貌都那么美,我怎么会让其他人看见。’当他开始这么想时,说明他已经处在了最崩溃的状态。他下一次行动时很可能会自乱阵脚,这是捕捉他的好机会。”
青长夜有些惊讶,随即便露出了然神色。让一个有犯罪倾向的高智商潜在罪犯来推测连环杀人犯的想法是个好主意。青长夜开口道:“如果最后抓住的是你呢?”
池望笑着摇摇头。他没有说话, 青长夜也不再追问。后者继续道:“他恋慕你的肢体,谁能经常看见你的身体?”从这桩连环杀人案发生开始算,他经常碰见的人除了池望便是分析组的同事,当然不排除不认识的人的可能性。但从先前的种种迹象看对方显然同他的日常生活非常贴近:“如果排除我,最可能的就是你的同事,他们当中有谁让你觉得可疑吗?”
青长夜边思索边调出了案件资料,他示意池望和自己一起看。真要说的话记忆里最常出现的组长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对方头脑灵活、身体健壮,何况知道他和池望关系的人不多,案发开始组长便一直怀疑池望。虽然池望这个神经病确实很可疑……不等青长夜说话,混血儿的目光投向了其中一张图片。
“女人。”池望说:“是个女人。”
“……什么?”
克里斯汀是分析组唯一的女秘书,她毕业于名牌大学,优异成绩和姣好容貌令她一直是学生时代的焦点。工作后事情却渐渐变得复杂起来,她是个亚裔,种族歧视和耳朵里长毛的老男人们对她的骚扰一直没断过。克里斯汀是个要强的漂亮姑娘,她考入了调查局的分析组,像她这样年纪、样貌又夺目的女孩站到这个岗位令人不免好奇,有人说她睡过不少人,是个硬塞进来的关系户。真真假假分不清楚,也只有她自己明白曾为生活付出过什么,在分析组里和她一样的亚裔有三个,除掉克里斯汀本人、一位满头卷发整天敲键盘的极客,剩下的便是青长夜。
最开始她并不喜欢这个同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除了皮肤白得像欧洲人,他有着纯粹的亚裔特征,脸也漂亮软弱得一塌糊涂。但没有一个人会看轻他,即使是那些虚伪傲慢的白佬也愿意认真听他说话。他优秀得有些刺目了。克里斯汀承认自己嫉妒,明明他们才是最相似的,却没有一个人把他们混为一谈。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午后,她倒咖啡时不小心碰到了青长夜,那时克里斯汀手上持着滚烫的瓷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将杯子砸在了对方的脚上。
青长夜当时没穿正装,因为那天并不是他的上班日,他只是顺道来取个东西。薄面帆布鞋根本阻挡不了滚烫的热水,更糟糕的是迸裂瓷渣划破了他的脚踝,克里斯汀一边惊慌失措地道歉一边查看伤势,青长夜最开始不发一言,当她意识到自己的确犯了错时,黑发黑眼的青年小声说。
“没关系。你能帮我找找医药箱吗?”
她找到了医药箱、还替他处理了伤口。白皙细瘦的脚背紧绷,擦药时她一再让青长夜放松,幸好上面的红肿部分没有变脓,克里斯汀歉意地同那双漆黑如夜空的眼眸对视,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白皙脚踝上,那上面的鲜血曼妙得仿佛一个浓墨重彩的童话。
她患上了性瘾。
克里斯汀变成了一个女性瘾者,她的脑子里无时无刻不是那双白皙的脚,她想握住它、想拥抱它、想把它含得潮湿。那个人似乎成为了她所有的寄托。工作的压力、骚扰、歧视和某些小麻烦都变得无关紧要,每次和青长夜说完话她都会跑进卫生间。她太兴奋了,喘息从女人的红唇间涌出,她边幻想他刚说过每一句话边抵达巅峰极乐。她也为自己感到可悲,但体内的冲动显然不是一个女孩能克制的。她以为自己会一直看着对方,直到哪天她成为他的女朋友、名正言顺在他的床上占有他。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是引人瞩目的漂亮女孩。但池望的出现打破了克里斯汀所有的幻想,最开始的一个月青长夜直接请假去了某片私人海域,即使回来后他们看起来也依然纠缠不清。
她梦中的双足变得色彩浓重,红色从脚踝浸没到脚趾。克里斯汀的幻想开始扭曲,疯狂的计划于脑内涌现。没人会怀疑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能放倒比自己高一个半头的男人。但她确实能,她学过散打、还在比赛上拿过冠军,分析组内也会专门学习擒拿技巧,加上合适的工具杀人分尸对她而言轻而易举。毕竟取人性命可是世界上最不计成本的事情了。她会把所有的嫌疑都导向池望,那个年轻的富翁正在逐渐夺走属于她的注意力。克里斯汀因此妒火中烧。
第一个人是她人生中最冒险的一次尝试,她挑了一个白人男孩,很年轻,是个高中生。几次刻意制造的偶遇后,她向对方表示自己有意愿和他深入交流一下,在旅馆里她犯下了第一桩案件,一切都比想象中容易,她很爱男孩的脚、她没想到随意挑选的对象双足线条几乎和青长夜一模一样。克里斯汀将此看为上天的鼓励,她逐渐肆无忌惮。直到她的家门外响起警笛,曾经的同事们举枪向她逼近。
“克里斯汀探员,”青长夜面无表情和她对视:“举起手,你被捕了。”
“我爱你啊——!我要干死你!!你是我的、你他妈地给我睁大眼睛看着我!!!”女人疯疯癫癫的笑声从远处传来,组长充满同情地看了眼眉目间透出疲惫的青年,他实在有些意外,好奇心令他忍不住开口:“我们在克里斯汀家里找到了那些标本、包括一只腐烂的手……不过,为什么你会知道是她?”
因为池望。
池望在看见第一桩案件的现场照片后肯定地告诉他嫌疑人是女性,当青长夜询问原因时,对方笑得流里流气:“因为她给你的信上说‘我要把性器放进你的身体里。’,这样很容易让人觉得她是男性。但一般男人面对如此优雅的身体都不会用‘放’这个词,男人会说……好吧,不开黄腔了,你看这个。死者背对她、并且脱光了衣服,只有一种情况会让一个年轻气盛的高中生做出在旅馆里脱衣服的举动,他在等待她,她可能借口去洗澡了,然后让他帮忙在自己的包里找找口红或者别的什么,当男孩蹲下来寻找时,她从后开了枪。”
“证据?”
“他的手,”池望说:“有一点橘红色的痕迹,不是血,很可能是化妆品。”
青长夜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组长还在等待他的答案,但他不想把事情说得太细了,青长夜开口:“池望说的。”
“又是他?”组长诧异地嗯了一声,他忍不住开玩笑:“要不把他拐进我们组吧,这种从犯罪角度看问题的方法还挺有用的。”不等青长夜说话,组长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在笔记本上按了几下,调出了一则新闻,他示意青长夜看:“这是一篇很久以前的报道,一位记者采访了池望。你知道他在大学时写出了NEXT,那你知道NEXT创立的初衷是什么吗?那真是浪漫又霸道。”
NEXT是一个社交网站,同一般的社交网不同,如果用户使用了NEXT,当天的行程会被部分记录下来,但这些数据是保密的,如果你遇见的另一个人同样在使用NEXT,你能在记录里查找到对方的信息。也就是说——“NEXT创立的初衷是不愿意让每个人错过自己感兴趣的陌生人。”
【我读书时很喜欢去电玩城放松,有一个夜晚,我同往常一样去驾驶赛车。来国外这几年亚洲面孔很少见,所以那个人对我来说非常显眼。他就坐在我旁边、和周围烟雾缭绕的环境格格不入,我帮他启动了赛车机、尽可能试图表现出友好。但我居然忘记问他要联系方式了,等我意识到这点那个人已经消失无踪。接下来的三个星期他的脸一直在我脑海中浮现,所以我用那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写出了NEXT。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用自己的大脑和双手找到他。】
青长夜愣在了原地。他当然记得几年前的电玩城,声音如海妖、面庞俊美的高挑少年,光影交错中那双蛊惑人心的绿眼睛笑意盎然同他对望。他是……池望能够变成今天这个模样的原因?
“事情解决了吗?”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同事瞥了眼备注露出了然的表情。青长夜听着那端人说话,盘踞在心中许久的问题几乎脱口而出。前些日子当他询问是否是池望杀了那些人时,对方给出的回答模棱两可。
“解决了,克里斯汀被押进了警车,”青长夜顿了顿:“你之前说永远不会,不会什么?”
“因为啊……”池望的嗓音里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把从他少年时就有的音色遥隔数年依然动听异常,仿佛从那个代码传奇诞生的夜晚破空而来:“你在我身边的时候,不管是他们还是我都永远不会去犯罪。我在努力为了你做一个好人,青长夜探员?”
第78章 傀儡X虫族X女巫 007
相较桑格拉, 叶缔星更为接近帝都。即便如此这颗星球也与联邦的中心遥隔数里。令青长夜意外的是兰斯这次行动并没有带多少人, 小秘书和兰斯的副官对青长夜而言是熟脸,另外几个人身上都有着羽翼和利剑组成的主仆契约。他们行动的目标只有一个:破坏虫族的核心卵。
在近百年的研究里,人类终于知晓了虫族诞生的原因,同一开始的预期不同,虫族的繁殖方式震惊了整个联邦。他们就像是蜜蜂, 由女王蜂负责全族的生殖, 女王蜂居住的位置被称为核心卵。如果真如兰斯所言破坏核心卵……趁着周围没人时青长夜拐了兰斯一下:“你和它们不是合作吗?”
兰斯装傻充愣:“谁和谁合作?”
这男人。
“它们变狂躁了, ”兰斯开口的同时点了点自己的大脑:“虫子有一套非常特殊的精神交流系统, 我身上有一半它们的血液, 那部分告诉我它们对鲜血和战斗的渴望在持续增长。”
“?”
“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兰斯的声音淡淡的。就在青长夜以为他要说出什么重要信息时,对方两手一摊:“懒得说,干就是了。”
“……”
晚些时候青长夜接到了联邦的召回令, 不仅是他,整个小队全部收到了召回命令。在兰斯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小秘书第一个狗腿地扔掉了联邦的通讯器, 青长夜干脆也扔了。他才知道兰斯这次行动违背了联邦的意向。自上任以来新王一直表现得逆来顺受, A给的资料和青长夜见过的新闻里兰斯同样维持着人畜无害的形象。就连绯闻都非常少、和当初私生活养活了一众狗仔的爱德温形成了鲜明对比。兰斯在赌,如果这次能够破坏核心卵, 至少千年内虫族无法再像而今这般大规模入侵联邦、兰斯也会因此成为英雄;但他若是做不到无疑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兰斯的举动已将自己推到了枢机会的对立面。后者不会想看见第二个爱德温。
当天夜里他们选择在叶缔的海岸线上留宿,两人轮流守夜,小秘书和青长夜分在一起,后者状似随意瞟过小秘书手腕的主仆契约。
“你知道陛下在你身上留了什么吗?”
“阿夜是说这个?”对方大方地指了指腕处的主仆契约。青长夜点头:“最开始看你和他相处很自然,有些意外。”他的目光放向远处和兰斯共同商议的副官:“这些人也都有契约。”
“很正常啊, ”小秘书笑了笑:“阿夜你可能不知道,帝都的贵族家里为了防止泄露秘密都会给仆役下契约,并不是只有陛下这么做。何况……”
“何况?”
“陛下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青长夜心说原来你也知道他有毛病,他故意套话:“你是指几年前他做的手术吗?”
“陛下连这个都跟你说了?”小秘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没什么心机地顺着青长夜说了下去:“是,在那之前陛下一直不能站起来。我第一次看见陛下他刚好十七岁,经过格林塞尔老宅的花园时陛下恰巧在蔷薇丛中晒太阳,我当时很惊讶,原来还有这么好看的人。但他的肢体是残疾的。”
太他妈梦幻了吧。青长夜咳了一声:“你没和他在一起真是遗憾。”
“阿夜!”小秘书瞪了他一眼,青长夜耸耸肩:“然后?”
“他是长子,但却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那时陛下的心里怀着非常强烈的恨意,他很孤僻、防备心特别重,即使到了今天依然不愿同人过多交流,”小秘书顿了顿,他看着身前夜光灯,清秀的小脸被光影分出一明一暗的颜色:“现在也一样,只是陛下他长大了,他学会了把愤怒和仇恨掩藏起来,就像狮子会躲在草丛里窥视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