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年纪不过三十,相貌明丽,陈鸿的样貌也大多遗传于她。孟氏见到他们,面带爽快的笑容,看起来是个性格外向之人。
“娘,我想吃茄盒子,今晚有没有做?”陈鸿见到他娘,第一句就是问吃的,陈渐归在一旁瞧了,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累之感。
孟氏先是慈爱地告诉陈鸿已经做好了,接着笑问面前瘦瘦小小的唐时,“你是唐时吧?今晚就在这里歇下,千万别拘谨,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了。”
唐时乖乖点头,“谢谢伯母。”
孟氏吩咐仆人将饭菜端上来,招呼着他们坐下来,首先给唐时盛了一碗香气四溢的骨头汤,“这汤熬了一下午了,唐时你尝尝看好不好喝。”
陈家并不太看中那些繁琐的餐桌礼仪,该怎么吃就怎么吃,袁镛坐在最上头,已经开始喝了起来,陈渐归自然也不甘示弱。不得不说,孟氏的厨艺的确一绝,唐时谢过孟氏喝了一口,顿时口齿留香。
陈鸿胳膊短,汤盘离他有点儿远,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娘给唐时盛了一碗,接着有些委屈道:“娘,我也要。”
孟氏接过他的碗,笑着也替他盛了一碗,陈鸿这才展颜。
唐时心中感叹,真不愧还是个小孩子,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几人吃完一顿饱饭,陈鸿被他娘拎着不知道去了哪里,袁镛带着唐时一起到了陈渐归的书房。
袁镛坐在案前,面容严肃,陈渐归站在他身侧。唐时则有些茫然地看着两人。
“唐时,我袁镛虽不说桃李满天下,但门生也是遍布,不过真要说到徒弟,不多不少,目前也就四个,”袁镛直接开门见山道,“只是四个徒弟都不怎么争气,也只学到了老夫一些皮毛。”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陈渐归嘴角扯了扯。
“老夫活到现在,一直有一个遗憾,就是希望有人能够继承老夫的全部衣钵,不知你可愿意?”
唐时似乎怔愣住了,他睁大双眼瞧着面容肃穆的袁镛,然后问了一句话:“您为何会看上我?”
袁镛对他有此疑惑在意料之中,不过现在也不好解释,他只道:“唐时,倘若你答应了,这个问题你在日后会自己看清,老夫相信自己的眼光。你只要回答,愿或不愿?”
“愿。”唐时的声音很坚定,虽然他还不知道袁镛到底是何身份,但总归不低,并且有个好老师,对他以及家里的几个小萝卜头来说都是一件极为值得高兴之事。
“傻小子,还不拜师?”陈渐归见他还愣在那里,不禁催促了一句。
“等等,”袁镛忽然阻止道,“唐时,我想要的是一个能够静心做学问的人,所以,我并不希望他进入仕途。”他明白有许多读书人之所以读书就是为了挣得功名,进入朝堂,以此来光耀门楣。对于唐时来说,他这样的身份,如果能够有机会进入朝堂,一定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要他硬生生地放弃这个机会,着实有些不地道。
“不过,我也不强求,即便你往后入了仕途,也还是我袁镛的弟子。”
但这个弟子的分量恐怕要打个折扣,唐时心里门儿清,反正他本来就不想当官,袁镛此举正合他意。
他很干脆地跪了下来,给袁镛行了师徒之礼,接着抬起脑袋,小脸上满是坚定,“弟子愿意。”
袁镛心中甚慰,他爽朗笑着从座椅上起身来到唐时面前,弯腰伸手将唐时托起来,“起来吧,日后你就是为师的关门弟子。”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陈渐归,陈渐归点点头,从书架上拿下一个方形雕纹木匣,双手递给袁镛。
袁镛接过来,送到唐时面前,“小时啊,这是为师收藏多年的端砚,如今送给你,你今后须得勤学苦练,莫要让为师失望。”
唐时眼眶陡然红了,他哽咽道:“弟子多谢老师。弟子一定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
唐时这欲哭不哭的模样显然是被感动了,袁镛心中好笑之余更多的却是熨帖,哪像之前那些小子,一开始傲得跟什么似的,如今这个关门弟子不仅天赋过人,心地还如此纯善,若是后天再好生培养,定会不凡。
“老师,此事重大,弟子须得回家告知双亲。”虽然自己完全可以做主,但拜师这么大的事情,肯定需要与爹娘说一声。
袁镛点点头,“待明日,为师同你一道回去。”
既然拜师完成,陈渐归也就不将唐时当成外人了,他打算给唐时单独准备一间屋子的,可是陈鸿偏要与唐时睡在一块,还说是因为担心唐时一个人睡害怕,自己当然要照顾点。
陈渐归和孟氏见他这样子,也只好作罢,“师弟,那就委屈你与这臭小子歇一块儿了。”
唐时狡黠笑道:“师兄师嫂不用担心,我也想要与师侄抵足而眠。”他故意将师侄二字咬得重了些。
陈鸿不干了,他突然就低了唐时一个辈分,自然不愿意,但他不敢在爹娘以及袁爷爷面前表达出这种不满。
“那行,你们俩待会儿都洗一下,我去吩咐下人们烧些水来。”孟氏说着就离开了。
“小时,明日就要开始早课了,你可明白?”袁镛离开前嘱托了唐时一句。
唐时认真点点头,“老师放心,弟子明白。”
袁镛满意地离开自去休息。
唐时美美地洗了一场澡,穿着孟氏给他准备的崭新的亵衣亵裤,把香喷喷的自己塞进了柔软舒适的锦被里。
陈鸿也早就洗好上了床铺,他本来已经把被窝给捂热了,可是唐时一钻进来就带进来一阵冷风,他不满地瞪着唐时,“快点把被子盖好!”早春的气温还是有些低的。
唐时无辜而委屈地看着他,“师侄,是你非要与我同榻的。”
他长得小,如今一半脸埋在被子里,只剩下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刚洗完澡还泛着水汽,显得湿漉漉的,令陈鸿一下子就想到了以前在京都的时候他在猎场看到过的小鹿,心顿时就软了,“好了好了,我又没怪你,说说也不行?还有,不要叫我师侄,听见没?”
唐时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可是还叫哥也不对劲儿啊。”
陈鸿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不太对劲儿,于是说道:“那你就干脆叫我名字好了。”
“嗯,陈鸿。”唐时不仅人长得软,就连声音都软,喊着他名儿的时候,陈鸿只觉得心里头有一根弦似乎被拨动了下,突然就有些不自在了。可他年纪小,也想不明白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睡吧睡吧,明早还有早课。”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唐时。
唐时便没再说话,他入睡很快,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陈鸿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躺平了,他一直睡不着,压得一边身子都麻了。
有时候,人在睡不着的时候身边还有其他人睡得香,会很不甘心的,陈鸿现在就是这样的情绪。哼!凭什么自己一直睡不着,唐时却睡得这么熟,不公平!
他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厚道,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将唐时闹醒来陪自己。
陈鸿伸出一只手缓缓接近唐时瘦弱的肩膀,还没碰上去,唐时却忽然迅速翻身用力将他压在身下,并用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脖子,陈鸿魂儿差点被他吓飞,也被他掐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想要挣扎,可他发现唐时似乎很有经验,将他的四肢都控制起来了,他完全动不了。最可怕的是,唐时竟然还闭着眼睛!
“唐……时……”他小脸憋得通红,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
唐时闭着眼睛,神情似乎松动了些,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些。
陈鸿见有用,于是继续喊着唐时的名字,唐时似乎感觉到他的无害,便渐渐松开了他,重新躺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