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玄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终于恍然想起顾渊给他发来通讯的原因;“我当初叫你来混乱之地找我……”
“可是现在您不在这里了。”
顾渊十分平静地说,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明明神色淡然,却总令人觉得他此刻格外地黯然失落。
顾清玄本以为他会等待着自己的反应,但顾渊并没有。他稍微顿了顿,便接着说道:“……而且您要我到达的星球现在也不在这里了。”
“他们说这里发生了一场可怕的强力次元电磁风暴。”
“奇怪的是,原本掌控着这座星球的那个家族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好巧合啊。”
他叹息般地说完这四个字后,终于闭上了嘴。虽然顾渊并没有将目光看向顾清玄,但顾清玄的眼神何其敏锐,即使是透过了悬浮的屏幕,即使顾渊此刻离屏幕尚远,他依然看见了顾渊唇边微微露出的一丝笑容……
顾清玄奇怪地有一种被抓包的诡异心态,但是这种心态又实在是全无来由:他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顾渊什么,顾渊的发现总的来说,只是令他们的见面地点突然浮云了而已。
……大概还是顾渊的态度导致的吧。
他的语调神色,无一不透出一种“抓到把柄了~”的愉悦气息——没错,顾清玄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情绪中那一个奇怪的波浪线。
他的胆子变大了啊……
顾清玄毫不奇怪地想:不过究竟大到了哪种程度,还是要仔细看看再说。
“不是巧合,是我做的。”顾清玄思索片刻,冷淡开口道:“你不是要到这个星球来吗?”
还不等顾渊有所反应,顾清玄便直接伸出手,透过屏幕遥遥点中顾渊眉心。曾经发誓效忠时埋下的元神种子波动了一瞬,随即顾渊只觉得身边空气变幻,脚下有那么片刻间的虚浮,再次脚踏实地时,居然是已经直接从混乱之地,到达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宫殿中!
而原本屏幕之后的顾清玄此刻就立在他的眼前。
瞬间千万里!
这宫殿中仙气缭绕,琼檐飞宇,风格与星际时代的普通建筑绝不相符,却仿佛与顾清玄极度融洽一般,带着说不清的和谐之感。
虽然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很显然,这儿并不是混乱之地。
被拉过来的顾渊先是怔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立刻单膝跪地,恭敬唤道:“主人。”
他迅速地接受了自己被空间转移了的事实,垂下头虔诚地亲吻顾清玄的指尖,顾清玄任由他吻,脸上却淡淡笑了笑。
“你现在已经到达了你所期待的地方。”
这儿就是他们约定好了的那座星球——这句话的双重含义顾渊却并不能够体会。
顾清玄将手从顾渊的掌中抽回。
“维妮娜。”
他在心中轻轻呼唤了一声,无人回应,宫殿的大门却豁然一下敞开!
壮丽的星河、璀璨的群星刹那间出现在宫殿门外,黝黑色的宇宙无穷无尽地囊括而下,将整座宫殿包拢在了其中。
宫殿悬浮在一片漆黑虚无的星空中,像是一个普通的空间站或者飞船,但这里没有氧气舱、没有推进器、没有那些多种多样的高科技产品。顾渊站在敞开的大门后,眼中浮出了一抹震惊,但随即,这震惊就沉入眼底,被一种深深的狂热所取代。
“您的意思是……”
他可能以为顾清玄是要展示给他看看自己的实力,但顾清玄只是想要暗示他这座殿宇是用那颗星球炼制的而已……而且令人悲伤的是,顾渊显然并没有看出来这一点。
顾渊毕竟只是个凡人,这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只是终究还是有些失望罢了。
“我的意思?”
顾清玄挥袖关上门,对于宫殿之事只字不提,反而直接了当地转移话题道:“我可并没有什么意思,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我叫你来这儿的目的。”
他现在已经回忆起来,他叫顾渊来混乱之地,不过是为了将那个“开拓”小队的贝克亚当交给他处置罢了。
“……我当然没有,主人。”顾渊收敛起了眼中的波澜,就像是之前的狂热从未存在过一般。他安静地站在那儿,依旧恭谨而虔诚,但顾清玄却总是觉得,他虔诚的表象下面,好像还潜藏着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
是的,他知道那东西正在蠢蠢欲动,顾清玄已经看清了顾渊的胆量——还真的变大了很多啊。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清玄也许缺少很多东西,但绝不缺少愿意为他效命打拼的属下。
觉得他胆子太大的话,不要他不就好了嘛。
顾清玄直接将那个贝克亚当从洞府中转移过来,摔在顾渊面前,随后他后退一步,打量着面前的顾渊,神色变得疏离而冷淡。
“顾渊……”他缓慢地开口:“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顾渊正盯着被摔来的贝克亚当,听到此话时便疑惑地抬起头,随即从顾清玄的神色中得出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有一句话骤然闪过,如闪电刺破黑暗苍穹般,猛地刺破了他的内心,令所有的情感如海浪般不安地翻滚起伏。
——“我不需要无用之人的忠心。”
顾渊愣怔了一下,像是兜头被浇下了一盆冰水般,心中有几分不可置信,却又有几分恍然。
顾清玄缓缓勾起唇。
他转过身,一步步踏在冰凉的地板上,荡起的回音极轻,却像是雷霆一般,一步步击入了顾渊心底。
顾渊顺着顾清玄的步伐望过去,顾清玄停住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你此刻忠诚于我固然好,便不忠诚也无所谓,因为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我需要你做什么呢?顾家?银辉?我已经不会回去了,你的实力本就不高,没有了顾从章之后,我要你的忠诚又有何用。”
他的声音依旧那样好听,明明似乎慵懒缠绵,却又偏偏自带了三分清冷。好像被重重丝絮缠裹起来的古剑,即使表面上再怎么绵软,骨子里的剑光也仍清冽,劈斩下来时依旧那样地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留恋。
“我对你的好你应该感激,而我遗忘了你你也得受着——你已经没有令我值得记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