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诸位大人稍候!游大人安排了客房,请随小的来。”朱迪再度傻眼,急忙追上去挽留。
为顾全大局,齐志阳忍辱负重,目不斜视,随口道:“真是不巧,我们已经定了客栈,使的是朝廷的银子,浪费不得。”
胡说!你们刚出渡口就被我接着了,一路同行,何时定了客栈?
“是啊,浪费不得。”容佑棠下意识地帮腔,烦躁不堪。
一行人执意告辞,主簿和管家苦留无果,气得顿足。
两刻钟后
钦差一行入住客栈,依旧要了四个紧邻的房间。
容佑棠呼吸粗重,坐靠床头,屈起一膝,腰以下盖着被子,垂首默念:没什么,春药其实也没什么。
“容弟,你、你还好吗?”齐志阳爱莫能助,他刻意站得离榻三米远,宽慰道:“再忍忍,大夫马上到了。放心啊,小山他们都懂,必定办得妥妥的,不会影响咱们的公事和你的官声。”
半晌
“嗯。”容佑棠模糊应声,难受得眼睛都红了,濒临崩溃。
齐志阳见对方一动不动,像是无计可施,他酝酿了很久,才尴尬提醒:“你用手试试?弄出来就好了。”
容佑棠抬头,眸光水亮,茫然朦胧,一声不吭。
“难道你自己没弄过?”齐志阳嘴角抽动,紧接着火速解释:“抱歉!我以为你年纪小,又刻苦读书考了状元,家里不给分心。”这也正常,读书应考的人家对儿子管束尤其严格。
岂料
被药性折磨得神志不清的人竟诚实点头!
“你——”齐志阳瞠目结舌,饶是他成熟世故,此时也无言以对。
毫无征兆的,容佑棠突然谈起正事:“姓游的太心虚了,我怀疑他会阻拦咱们明早去关州。”
齐志阳哭笑不得,用力抹一把脸,赞同道:“多半会。那厮手段下作,估计还阴毒,十九个涉事商贩死得不明不白。他蒙谁呢?老子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命说脆弱也脆弱、说硬也硬——他们要真是重伤,当天就很难熬得住,怎么押回巡抚衙门就全死了?”
“正是!”容佑棠异常愤慨,失控地慷慨激昂道:“我怀疑他们死于非命!”
“好好,你冷静些,别激动。”齐志阳忍笑,搓着手掌来回踱步。
容佑棠垂首沉思许久,凝重道:“陆路土匪、延河水寇,不过没关系,咱们人多,亮亮刀剑估计就能安全通过。”
“明早先去渡口找船,实在不行就骑马,无论如何明日要抵达关州。”齐志阳正色表明。
“姓游的只手遮天,名副其实的土霸王。”容佑棠艰难喘息,慢慢躺倒,蜷缩着,嘀咕道:“我猜:巡抚把责任推给州府,州府多半把责任推给山贼水寇,最后随便逮几个土匪应付了事。”
“哼。”齐志阳冷冷道:“朝廷的决策下发到地方往往就变味了,甚至变质!导致怨声四起,民不聊生。”
“强龙难压地头蛇。”容佑棠唏嘘道:“他们要是狗急跳墙,说不定会丧心病狂得让咱们也‘意外死亡’。”语毕,他实在忍不住了,痛苦皱眉,手颤抖伸进被子里,本能地往下探。
“胆敢谋杀钦差?查出来要掉脑袋——”齐志阳余光一扫,戛然停止商议,忙不迭转身,边走边说:“你弄着,我出去了,有事就喊。”
容佑棠梗着脖子,眼睛发直,说不出话。他侧身蜷缩,咬牙,忽然拉高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盖住!
黑暗有效地缓解了他的困窘羞耻感。
两刻钟后,禁卫们请来了大夫。
足足忙碌至深夜,他们才筋疲力竭睡去。
翌日清晨
容佑棠可谓怒气冲冲地起床,一阵风似的穿衣穿鞋洗漱吃早饭,同伴们只字未提,纷纷作若无其事状,怕少年脸薄挂不住。
卯时正,他们赶到延河渡口,意外看见了巡抚衙门的人。
朱迪疾步相迎,恭敬行礼后,关切问:
“二位大人昨夜休息得如何?游大人本想同去关州的,无奈公务缠身,特命小人前来听凭差遣。”
“哦?”容佑棠负手逼近两步:“听凭差遣?”
“是的。”朱迪屏息垂首。
“既如此,倒不好辜负游大人的好意。”容佑棠微笑颔首。
齐志阳问:“船备好了?”
“是。”
容齐二人对视一眼,齐志阳缓缓道:“带路。”
“请随小的来。”朱迪暗中松了口气,忙躬身引请。
不消片刻,钦差一行十人、巡抚衙门二十余人,登船启程,沿水路赴关州。
与此同时
延河中游的一处险滩,左岸怪石嶙峋,右岸三丈高的笔直峭壁,紧挨林木葱郁的深山。
峭壁上方,几十个精壮汉子簇拥一位须发灰白的瘦削老人,严密监视河道。
“何老,您退后些吧。”仇豹担心地上前提醒。
“无妨。”何烁站在悬崖边沿,死死盯着下方湍急河水,阴恻恻道:“我儿死不瞑目,血海深仇,老夫岂能退后?”
“何老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保证做得漂漂亮亮的。”仇豹跃跃欲试,兴奋道:“弟兄们都没见过钦差、也没见过尚方宝剑,好奇着呢。少爷死得惨,咱一定要给他报仇!”
“仲雄临死前指认得清清楚楚:年初押粮去顺县时,是庆王麾下的容佑棠设计诱供。姓容的多管闲事,该千刀万剐!”何烁恨意滔天,脸庞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