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承天帝长叹息,情绪彻底平复,慢慢踱回书案,负手问:“雍儿,说说你的想法。”
庆王一板一眼道:“若证据确凿,按大哥的意思就很妥,巡抚乃一省大吏,理应交由刑部审理。另外,至于那些人证物证俱全的从犯,就地处置即可,以平民愤,安抚关州百姓。”
“唔。”承天帝两手撑着桌面落座,十分疲惫,他毕竟老了。
内廷总管李德英奉上一杯参茶,承天帝接过,慢条斯理撇了撇,略喝两口。
“陛下请宽心,钦差已紧急调了关中五百兵协助,想必猖獗匪寇再也不敢作乱。”兵部尚书高鑫拱手劝慰。
“还算他们有些机变,否则倘若白白地冤死十人,朕纵然事后将罪犯绳之以法,也是一大遗憾。”承天帝不疾不徐指出。
“陛下圣明仁慈,实乃成国之幸。”户部尚书赞叹。他一贯奉行“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为官之道。
承天帝后靠椅背,余光扫向垂首慎言的皇二子,暗自叹息,沉声下令:“即刻拟旨!着钦差齐、容二人彻查到底,便宜行事。接旨后,将长期横行征税、欺凌百姓、造成重大伤亡的十三罪犯就地正法,以平民愤。另外,务必全面掌握以游冠英为首的贪污乱党罪证,肃清河间吏治。”
“是。”
“陛下英明。”
“父皇英明。”
在一片奉承声中,平南侯外祖孙俩深垂首,庆王肃穆凝重,日夜记挂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人。
八月十二日中午,艳阳高照。
关州刑场外人山人海,十三名作恶多端的罪犯一字排开,瘫软跪坐,被堵了嘴,呜咽痛哭求饶。
无数曾受过欺压恶气的百姓同仇敌忾,拍手叫好:
“该!该啊!”
“终于等到今天,老天总算开眼了!”
“畜生,不是玩意儿,披一身官差公服就以为自己是老爷了,狂得什么似的,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哎,他们衙门里有人呗,就那个姓甘的。”
“哈哈哈,这下可好了,贪官被一锅端了!钦差要是早几年来多好,说不定弄死贪官能来几个清官呢?”
“你就做梦吧!”
……
大快人心!同时,上月死于血斗混战的死者家属犹不解恨,捧灵戴孝,情绪激动,频频被关中士兵阻拦。
刑场嘈杂不堪,难以压制。监斩官除了钦差之外,还有承天帝紧急派来的代知府等官员。
“龙颜大怒啊。”齐志阳喟叹。
“全国各地都在观望,此案相关新政与吏治,不严惩不足以平息事态。”容佑棠低声道。
一刻钟后,午时正。
“时辰已到!”容佑棠大喝。
“斩!”齐志阳果断下令。
十七日,钦差奉旨,率领关中将士,抄了游冠英、季平和甘宏信等人的家,金银财宝足足装满两大船。
十八日清晨,几艘官船驶离河间省,进入运河一路北上,于关中渡口与桑嘉诚将士们分别,三艘船承载赃物、犯官和钦差等,继续北上。
摇摇晃晃的船舱内,容佑棠眉眼带笑,满心欢喜,一笔一划在小纸卷写道:“幸不辱命,一切安好,不日可归。”
而后,他将纸卷熟练地塞进细筒,开窗放飞了信鸽,仰脸,目送鸽子展翅高飞,逐渐消失在天边。
“啧,过几天就到京城了,还鸿雁传书呢?”宋慎懒洋洋调侃。
容佑棠含糊表示:“我在传递重要消息。”
“哦,是吗?”宋慎拖着鞋底,慢吞吞挪到窗口,没骨头似的趴着,怔愣凝视奔流不息的滔滔河水。
容佑棠好奇问:“咳咳,你师姐到底多大年纪?她自称二十四岁。”
“呵呵。”
宋慎嗤笑,讥讽道:“我五六岁时她都十七八了,越活越年轻,竟成了我师妹!”
“那她实际已近四十?”容佑棠难以置信,惊叹:“驻颜有术啊!”
“药石伤身,她的漂亮皮囊付出了很大代价。”
容佑棠犹豫为难半晌,苦笑,耳语告知:
“我找她谈了几次,她知晓镇千保下落,但交换条件是你的谅解,否则不肯帮忙。”
第121章 赏赐
“我的谅解?”宋慎冷笑,一个轻跃起,斜斜靠坐仅巴掌宽的窗台,左腿单膝屈起,右腿悬空在外,满不在乎地抱着手臂。
“当心掉下去!”容佑棠见状吓一跳,下意识拽了一把,恐吓道:“我不会水,你落水我是救不了的。”
“嘁,瞧把你吓的。”宋慎昂首嘲笑,顺着摇晃前进的船只悠闲抖腿,整个人随时有落水的可能,险象环生。
容佑棠看得胆战心惊,索性扭头,没好气道:“你大胆,只管用力晃!待会儿落水了我喊齐兄他们来捞你。”
“用得着你们捞?我从小会水。”
宋慎得意洋洋,低头俯视白浪滚滚的湍急河水,止不住地心神荡漾,忆起故乡滇南深山里奔流在怪石古木间的险峻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