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玦抿嘴,犹豫半晌才开口道:“是……是有关主君与林郎君的谣言。”
青玦这样一说,燕秋尔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这谣言的内容。
“已经传遍常安城了?”
“差不多吧。”青玦小声道,“最近林尚书经常满街地追着林郎君跑,似是每次叫骂的言辞中都会提到主君的名字。”
燕秋尔黑线。那爷孙俩可真活泼。
“燕五郎。”
进入约定见面的食肆,燕秋尔正左顾右盼地寻找他那位姐夫,就听到有人喊他,循声望去便看见了他的二姐夫。
“燕秋尔拜见赵少尹,劳烦赵少尹百忙之中抽空前来,秋尔心有愧疚。”
京兆府少尹赵成看着燕秋尔温润一笑,道:“五郎君客气了,请坐。不知这位是?”赵成偏头看着青玦,笑得谦和有礼。
燕秋尔依言坐下,青玦则拱手向赵成一拜,道:“鄙人禾木,人称禾公子。”
“禾公子?”赵成挑眉问道,“可是平康坊花月阁的东家?”
前些日子左家在花月阁里吃了鳖的事情一夜之间便在文武百官之间传开了,虽传言说这位禾公子是尚书令那不成器的孙子的姘头,可这依旧挡不住文武百官五花八门的猜测,甚至都有人猜测这禾公子是九皇子找来对付左家的,总之猜什么的都有,而禾公子的名号也随着这些传言迅速扩散,直至今日,文武百官之中已无人不知禾公子。只是赵成没想到自己竟有幸成为百官中第一个见到禾公子本人的人,只可惜禾公子戴着一张半面面具。
“正是鄙人。”青玦学着燕秋尔当日的口气一板一眼地说道。
“禾公子请坐。”赵成看看燕秋尔,再看看“禾公子”,暗忖燕姝这娘家弟弟突然找他似乎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情。
“二姐姐近来如何?自上次一别,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二姐姐了。”待青玦也坐下之后,燕秋尔才笑着与赵成套近乎。
一听人提起燕姝,赵成的笑容就多了几分温柔,不自觉扬起了嘴角:“犬子正是到了顽劣的年龄,姝儿整日与其斗法,连门都出不得。”
闻言,燕秋尔也会心一笑,道:“小孩子最是难照顾,不过想必二姐姐也是乐在其中。”
赵成脸上的笑容不减,却叹一口气道:“当年那样能干的燕二娘肯为了我闭门不出相夫教子,我心怀感激,却也愧疚,若非是我,姝儿也该是如同她那些姑姑一样叱咤商场。”
“秋尔倒是觉得赵少尹无需愧疚,二姐姐当年那般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与赵少尹成亲,便说明她将你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二姐姐素来知道自己要什么,她不会后悔,赵少尹自然也无需愧疚。”
赵成又是一笑,而后道:“听姝儿说五郎君如今也是熬出了头?”
“哪有啊,二姐姐净瞎说。”燕秋尔笑着否认,“我那不叫熬出头,那分明就是跳进火坑。”
赵成摇头失笑,道:“我瞧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燕秋尔嘿嘿一笑,就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直奔主题道:“今日秋尔有一事想请赵少尹帮忙。”
“与姝儿成亲这么些年,我还从未帮上燕家什么忙,五郎君有什么事尽管直说,不必客气。”话是这样说,可赵成还真怕燕秋尔提出什么离谱的要求。
“呃……”燕秋尔摸摸鼻子,偏头看青玦一眼,而后才赧然说道,“是这样的,禾公子不是从外地来的嘛,买下花月阁虽是一时兴起,可如今有定居常安的打算,可他吧……”燕秋尔顿住,转头看着青玦。
青玦会意,接着说道:“鄙人生于天岚国西南,年幼时家乡发生瘟疫,鄙人是逃出来的,自那时起便流浪江湖。”
瘟疫?赵成仔细想了想,确实想起了某本卷宗上提到的一场瘟疫,那瘟疫正是发生在天岚国西南的一个村落,卷宗中的记载是全村无一人幸免,户籍全消,这禾公子能跑出来也算是命不该绝,前提是这位禾公子说的都是真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禾公子定是有福之人。”
“谢赵少尹宽慰。”
赵成点了点头,复又看向燕秋尔,问道:“那五郎君的意思是?”
燕秋尔转了转眼珠子,贼兮兮地对赵成说道:“我寻思着,能不能请姐夫帮忙,给禾公子入籍常安?”
闻言赵成心中一惊。给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办户籍这事儿可不是那么好办的,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能办。
依着燕秋尔的吩咐,青玦在赵成犹豫的时候声音刻板地说道:“赵少尹若是难办,鄙人便不强求。让五郎君费心了。鄙人告辞。”干脆利落地说完,青玦就作势起身要走。
“诶?别啊!”燕秋尔故作惊慌,伸手又将青玦拉了回来,又赶忙转向赵成,“姐夫,秋尔从来没求过二姐姐与姐夫什么事,姐夫就帮我这一把吧?若入不了户籍,禾公子便是连常安也呆不长久了!”若不入户籍,他这个禾公子以后可难办事了。
赵成瞄一眼燕秋尔与青玦,叹息道:“五郎君,非是我不肯帮忙,我只是京兆府少尹,在我之上可还有个京兆府尹,若是一步走错,我这官位可是保不住的啊。”
“京兆府尹?”燕秋尔仔细想了想,“那京兆府尹不是年末就要归乡了吗?”
“他不是还没归乡嘛!”一想起这事儿赵成就头疼。以前他还盼着京兆府尹去职归乡,那样他便可以升迁成为京兆府尹,可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位劲敌,据说是皇后的一门亲眷,如此一来,他怕是升不上去了。
没归乡?就算是没归乡,这在任的最后一年也是不管事儿了吧?不是该把事务逐渐转交给下任京兆府尹了吗?下任?燕秋尔一愣,突然想起前世的下任京兆府尹并非赵成。
原来如此。
找到了原因,燕秋尔便放心了下来,故作疑惑地看着赵成,问道:“可姐夫不是京兆府少尹吗?若京兆府尹去职归乡,这职位不就该落进姐夫的手里了吗?可我怎么觉得姐夫似是不太期盼京兆府尹去职啊?”
赵成苦笑一声,道:“原本我是有八成的把握,可如今……呵!皇亲啊!”
“皇亲?怎么?这官职……卖了?”
赵成不语,可脸上充满嘲讽的笑容已经说明一切。
燕秋尔思量一番,宽慰赵成道:“姐夫莫急,是姐夫的,便怎么也跑不了。这事儿等我过几日去与九皇子说说。”
“九皇子?”赵成惊疑地看着燕秋尔,“五郎君认识九皇子?”
燕秋尔点头道:“有几分交情。”
赵成一喜,随后却又失望道:“五郎君还是莫要去问了,九皇子是个闲散皇子,不问朝政。”
“不问朝政?”燕秋尔蹙眉,似有些焦急,“那……那我就去找燕太傅!燕太傅要是也管不上就找林尚书!若林尚书也不行,我还……我还认识金紫光禄大夫!天子脚下,这等罔顾王法之事,我还就不信没人管了!”
“这些人……五郎君都认得?”赵成越听越是心惊。燕秋尔一介商贾,怎的认识的人竟是些连他都无法结识的权臣高官?燕太傅与林尚书就算了,他怎的连金紫光禄大夫都认得?
燕秋尔看似天真地猛点头,道:“燕太傅是我家堂伯,本就是一家人,我与林谦有几分交情,故而也常见林尚书,偶尔会向林尚书讨教学问,就是那金紫光禄大夫不常见。”
赵成眉梢微动心念一转,脸上的笑容又比之前更温和了几分,似有感慨万千般说道:“难怪姝儿说五郎君出人头地了,当初的那个小不点儿如今也长大了,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
“姐夫过奖了。”燕秋尔憨然一笑,“不过姐夫莫急,待秋尔见到了人,定帮姐夫说上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