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萝莉一眨眼就出现在房间门口,笔直地站在走廊里,幽幽地回头看我一眼,然后小脑袋机械地转过去,望着前方,手里拽着那只小熊,赤着脚僵硬地往前走。
我捂了下我的小心脏。我的人生经历真丰富,这还撞见鬼了。亏得今天是我,我在我们村里是出了名的胆大,要换成西楼,保准窝在床上,哭得抽抽过去。
一时间,空旷的宅子里,只有我们俩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龙隐家里也是作死得大,走了大约五分钟我就已经不记得路了。白天我跟着男神看了一屋子裸男,现在大半夜的,跟在光脚小女孩身后,只觉得这宅子实在太阴森了。到处都是塑造出深远空间的拱顶,以及花费太多人工的诡异壁画,那些取自神话题材的赤裸人体、可怕的怪物,以及杀戮与血,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画在家里面。
继续往前走,我开始意识到,这绝不是正常的夏宫。
因为小萝莉带我走进通往机甲仓库的楼梯,那座楼梯的尽头并没有不要钱一样排列齐整的昂贵机甲,而是直接连通着一座吊桥。吊桥下是岩浆,岩浆中翻腾着燃烧的恶灵。恶灵从火焰中升起,扭曲着肢体在我耳旁低语,我觉得头疼欲裂。
“滚开。”萝莉冷冷地说。
以她为中心,一圈无形的屏障轰然弹开,恶灵被巨大的推力驱散,在外围嘶叫,但所有低语都消失了。我看到它们空洞的眼窝与巨大的嘴巴,却听不到它们的声音。
本该是机甲仓库的墙壁此时此刻已经消失无踪,我往回看,是静静矗立着的夏宫,往前看,是另一座无名怪异的城堡。两座宫殿之间是巨大的裂谷,地狱般的熔岩流淌在下,只有单薄的吊桥连接两个世界。天上只有一个月亮,月亮是血红色的。
这是我在做梦么?
应该是吧,我捏了把手心的汗,我的手是血肉之躯,我感受到夜晚的冰冷和烈火的灼伤。
吊桥对面盘踞着恶龙,见我们走来,张开了巨大的翅膀。
“滚开。”萝莉冷冷地说。
恶龙跳了两步,仰天吐出龙焰,然后让出盘踞的吊桥尽头。我看到通往另一座宫殿的道路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蛇,密集到无处下脚。
小萝莉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拽着自己的小熊赤脚踩在了蛇堆里。
群蛇乱舞。
我不敢往前走。
“你害怕了么?”小萝莉回过头来凝望着我,“你失去了你的勇气么,弥赛亚?”
我一愣,“你叫我什么?”
她没有回答,身形一闪,出现在百步开外。我只好卷起睡袍,低头看了看我的脚丫子,早知道该穿双鞋子的。
我开始在蛇群中狂奔。我脚下有蛇和荆棘,我流出的血变成了百合花。
最终我走到那座宫殿面前,小女孩停了下来,在那里等我。宫殿的正门很小,看起来平平无奇,跟夏宫之中的任何一扇门同样华美异常,门板上垂着一只黄金吊环,吊环上是一个诡异的兽首。
“access。”她的手平平指向那扇门。
我一愣。
小萝莉带我找access?
通往应许之地的终端,它是在这扇门里么?
我敲了敲吊环,门被锁死了。我又踹了一脚,依旧踹不开。我唔了一声退回她身边,“好像进不去。”
小姑娘仰视着我。然后,袖子里突然递出一寸刀锋,抬手刺来!
我吓了一跳:“喂喂喂小朋友,你做什么?!”
没想到她一击不成,忽视重力地往门上一蹬,整个人像上膛的箭一样朝我袭来。就在这时,我背后有个低沉悦耳的声音说:“蹲下。”
我依言抱头蹲下。
小萝莉一头撞上我身后的来者,整个人分崩离析,变成闪亮的星光消失不见了。
我穿着睡衣转过头,望见了两颊消瘦、面目青灰的老管家。他依旧穿着裁剪得体的燕尾服,站在我身后两腿微张,像个圆规,手里拿着一柄扫帚。一堆碎瓷片在他的脚下。刚才在小萝莉撞上扫帚的时候,我依稀听见花瓶打碎的声音。
“把手里的碎瓷片给我。”老管家伸手。
我低头,发觉我手里拿着一片碎瓷片,藏在袖子里,只露出短短的一寸锋芒。而我的机械臂手腕的部位,有一条长长的伤痕,皮肤胶质被撕裂,白色液体汩汩地往外冒,暴露出底下的金属骨骼支架。
我懵了。
在我失神的时候,我男神赤着脚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抱住了我。川贝和西楼也从客房赶了过来。我听见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话,冷汗一直往外冒。
我就在我们的卧室门外,走廊上。
那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我跟那个小萝莉走了很久,穿越了吊桥、恶龙和群蛇,到了一扇门外……
“宝贝你怎么了?宝贝?”我男神轻轻地拍拍我的脸颊,让我回神。
“我、我没事……”
我说完这句话,龙隐赶紧把我搂到怀里,我能感觉到他因为急促呼吸不断起伏的胸膛。
“你可别再出事了,糯糯……”他试图把我打横抱起来,我跟他说没事,我自己能走,但是在我说完之前他就把我丢回到了床上。他让家庭医生给我的机械臂做了紧急修复。
“是妇女联合会给你的压力太大的缘故么?”他握着我的手忧心忡忡地问。
我觉得这事儿还是要跟他讲清楚的,“我做了个噩梦。可能是这房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男神示意我讲下去。
“我睡到半夜,被你妹妹叫醒,然后她带我走了很久,中间经历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超现实景象,走到一扇门外。她让我开门进去,我没有成功,她就攻击了我,用的是……是一柄匕首。”
我把碎瓷片丢在手术盘上。龙隐捡起来把玩着。
“后来我被管家救了。”
男神把老管家叫了进来。
老管家兀自瞪着他的金鱼眼说:“他蹲在走廊角落里,打碎了中国花瓶,用瓷片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