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安说:“即使是养了一条狗,恐怕也不想这条狗有第二个主人,更何况那是殿下亲自选的驸马。”
长公主猛地转身,定定地凝视着谢则安。
谢则安说:“人总看走眼的时候,谁年轻时没爱过几个人渣呢。”
长公主:“……”
长公主说:“你这话搁到外边,肯定被骂得不轻。”谢谦怎么说也是谢则安的生父。
谢则安说:“被骂就被骂,难道他们骂得响就有理了?他们这么喜欢的话,我把人打包给他们当爹。”
长公主:“……”
谢则安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了,一脸腼腆地站在原地,看起来乖巧安分。
长公主哑然失笑。
难怪赵英对这娃儿另眼相待,这娃儿的心性与想法都不一般,不是世间俗律能拘住的。
长公主说:“我听了你给晏宁讲的故事,花木兰、孟丽君,还有一个女驸马,都是巾帼不让须眉之流,你给你们家小妹讲这个,打的是什么主意?”
谢则安说:“我只是想告诉小妹,女子并非不如男子,女子除了呆在闺阁之中待嫁之外能做的事也很多。”
长公主说:“你不像其他人一样觉得女子应该遵从三从四德?”
谢则安说:“要是自家的女儿养大了,殿下忍心让她去三从四德吗?”
长公主一滞。
事实上皇室宗女、世家之女,怎么可能遵从这种荒谬的东西。说到底这只是用来限制百姓家中那些蒙昧的女儿家罢了,眼界放开了,心气养高了,谁愿意再当那笼中之鸟,整日只想着讨夫家喜欢。
长公主说:“只是大多数人都不会这么想。”
谢则安敏锐地嗅到了不一般的地方。他抬起头,两眼微亮:“殿下有什么打算?”
长公主说:“如今乡学、县学早已重开多年,寒门子弟也有求学机会。可古往今来却没有任何学堂招收女子,我想开女子学堂,给她们学文识字。”
谢则安惊讶地看着长公主。
这想法可领先了这个时代许多年!
谢则安从实际出发分析:“这恐怕会有很多阻力,不谈外头那些反对的家伙,光是怎么鼓动女孩子来学堂就是件头疼的事。”
长公主说:“所以我不是把你找来了吗?崇昭和晏宁都夸你办法多,你来想想该怎么办才成。”
谢则安:“……”
长公主看着不像说笑,谢则安想了想,说道:“那我回去好好想想,回头弄个章程出来给殿下您看看,您若是觉得可以就照着它办,要是不行就算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殿下若是决心要做,可不能半途而废,毕竟那些在您鼓动下走出来的女孩子相当于把将来都交到了您手上。”
长公主说:“你倒是想得长远。”
谢则安也知道自己是多嘴了,不过他这种事不能不去提醒。以前他接过不少委托,无非是许多富人心血来潮想要做做慈善,接过事情做到半截不做了,留下一堆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长公主要是也那么不靠谱的话,那他无疑成了她的帮凶。
谢则安没什么兼济天下的胸怀,可要是好事反倒做成了坏事,他心里会很憋屈。
谢则安神色认真:“殿下应该比我想得更长远才行。”
长公主敛起了笑意。
她静默片刻,缓缓说:“我这一生中做对的事没几件,若是这一次还做不好,我这一辈子真的算是白活了。”
谢则安一笑:“既然殿下有决心,那我把我的想法整理出来后就让人送过来给你。”
长公主点点头,遣人送谢则安离开。
谢则安还没迈出长公主的院落,却见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站在前头。
居然是谢谦。
谢则安说:“驸马爷近来可安好?”
谢谦冷笑:“你不也成了驸马爷。”
谢则安说:“我这个驸马至少当得明白,不像您,至此至终都当得这么糊涂。”
谢谦一顿,猛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则安说:“你以为你喝的是恭王的茶,事实上那根本不是。”
谢谦蓦然睁大眼。
他不由自主地抓紧谢则安的手臂:“你知道了什么?”
谢则安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伸手将谢谦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掰开,“你自己可以好好想想,免得火烧到自己身上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谦一顿,站直身体看了谢则安好一会儿,拂袖离去。
谢则安头也不回地离开长公主府。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谢则安开始趁着清闲的时候在郊外走访。京城附近的佃户日子过得比较舒坦,赋税不高,至少家家户户都有余粮,家中儿女也拾掇得干干净净,看着倍儿精神。要是在京城这一带以长公主的名义去开这个女子学堂,许多人家应当也愿意把女儿送去才是。
只是光认字读书的话他们肯定不乐意的,刚开始肯定得加几门女红之类的课程。这个倒好办,长公主肯定能请到最好的教习,问题在于让谁来给她们上“文化课”?请男的肯定不成,想请女的,女先生本身就很稀罕,有的是大户人家请她们,不一定肯来。
归根到底,精通文墨的女子还是太少了。
除非能把那些自幼就有“接受教育”机会的世家女子请出来。
谢则安回到家中,脱了鞋履坐在矮几前与晏宁公主下棋。
他在家的时候不多,平日里都是谢小妹过来陪伴晏宁公主,回来时少不得要输几次当做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