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公主更为窘迫,乖乖喊:“大伯。”
谢则安那叫一个冤枉,说道:“我像是不正经的人吗?”
谢望博撩袍坐下,淡道:“你五哥在外头。”
谢则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谢望博说的五哥是谢望博,他问道:“那又如何?”
谢望博说:“今儿我去买酒时遇到个熟人,他对我说你五哥被太子要到东宫去了。”
谢则安还没说话,晏宁公主已经皱起眉头。
晏宁公主和谢大郎、谢小妹相熟了,对谢曦这人有所了解,知道谢曦从小心术不正。把这样的家伙放到赵崇昭身边,她怎么都不放心。
晏宁公主忍不住看向谢则安。
谢则安的手在桌沿轻轻敲了几下,朝谢望博和晏宁公主露出笑容:“这不是挺好吗?”
谢小妹气鼓鼓地说:“哪里好了,那家伙欺负过大郎哥,不是好东西。”
谢则安淡笑说:“殿下早就不是当日的殿下,你们可以多信任他一点。再不好的人,殿下能把他要到身边必然是因为觉得他有用处。能用好人人都喜欢的大好人不是什么难题,能用那些好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家伙才是本事。”他语气平静,“这种本事殿下总要学会的——学东西怎么可能一步到位?总得多练练才成。就算五哥真闹出了什么事,殿下身边不还有很多能人在吗?他们会帮殿下擦好屁股。”
晏宁公主觉得谢则安的话有道理,心里却还是有点不安。
谢则安宽慰:“难道晏宁你希望殿下一辈子都任人唯亲,只凭自己喜好做事?”
晏宁公主垂眸不说话。
兄长能成长,她自然是高兴的。可这两年兄长来见她的次数没少,却都只是匆匆一见,已极少和她说起东宫的事。更令她不安的是兄长把曾经向她备报东宫诸事的张大德换下了,身边用的都是她不熟悉的人,她对东宫的情况一无所知。
再怎么不愿意承认都好,随着兄长一步步成熟,她和谢则安都被兄长列到需要防备的名单上了。
晏宁公主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她很担心自己不在了以后,谢则安和兄长会渐行渐远。
谢则安一眼看出晏宁公主的想法。
谢则安一向敏锐,哪会察觉不了赵崇昭这两年来的转变。他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这家伙自觉成熟了,对身边有人对他指手画脚这件事渐渐有点不满了,所以想要营造个“独立空间”。
谢则安虽然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但也没想过赵崇昭能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能撒手不管他更轻松——他只要负责和赵崇昭到处撒欢就成了,东宫的事他还真不想掺和。
这会儿的日子多爽,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日常任务好刷得很——他只要负责吃吃吃喝喝玩玩就好!
这才是快活人生啊。
见晏宁公主面带忧虑,谢则安笑眯眯:“要不我准备个一年半载,赶明儿也去考个进士玩玩,这样我也能被殿下要到东宫去。”
谢望博说:“你小子这几年疲懒得很,能考上才怪。”
谢则安摩拳擦掌:“信不信我弄个三元及第给你看?”
谢望博乐了:“有本事你就弄给我看,你也太小看天下能人了。”
谢则安说:“有大伯你这么打击人的吗?还是大伯呢,也不知道鼓励鼓励侄儿。”
谢望博说:“你小子才干是有的,可天底下有才干的人多的是,到了御殿上那么多眼睛看着,你还指望陛下能徇私点你做状元吗?”
谢则安不满:“什么叫徇私,我会让其他人都心服口服。”他语气相当自满,一副“我一出手状元到手”的得意模样。
一大一小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开始就“能不能得状元”这件事斗起嘴来。
晏宁公主听着听着却敛了笑,谢望博说话从不避讳。他说的是事实,要是谢则安在当上驸马前考了状元,那是他才华出众;要是谢则安以驸马之身得了状元,恐怕会有无数人认为是赵英徇私。
可赵英恐怕不仅不会徇私,还会把谢则安从三甲里面摘掉以避嫌。
这对谢则安根本不公平。
晏宁公主心中一酸。
谢则安和谢望博你来我往抬杠,说得正兴起,旁边的谢小妹悄悄拉了拉他,小心地指了指晏宁公主那边。
谢则安这才注意到晏宁公主比刚才更忧心。
他和谢望博对视一眼,意识到方才的话题又让敏感的晏宁公主想多了。
谢则安老实不客气地瞪了谢望博一会儿,对晏宁公主说:“晏宁你不是说要去珣姐那边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晏宁公主说:“不用,我和小妹去就成了,你和大伯接着聊。”
说完她拉着谢小妹起身离开。
谢则安抱起三岁多的弟弟,边手把手地教他玩魔方边瞧向谢望博:“大伯,以后少在晏宁面前提这些事。”
谢望博对谢则安手里的魔方很好奇,可一听谢则安语气认真,他又回到了正事上:“怎么不能说了?他们皇家做得出那样的事,还不许人说了?”
谢望博虽不爱管俗务,却也是潼川谢家教出来的,心底依然有着世家子弟的心气,弟弟和侄子都这么被赵英胡乱指婚,他心里哪会痛快?
尤其是见识过谢则安的种种奇思妙想之后,他更觉得谢则安理应有更好的前程。虽说这小子性情疏懒,可要是没驸马这个身份限制着,再由他和谢季禹好好教导一番,成就绝对远超于家中那些只知追名逐利的家伙。
谢则安替晏宁公主辩白:“晏宁当时病重,并不知道指婚的事。”
谢望博说:“这事儿的根源还不是因为她想借你之手改变她的兄长?她醒来后还是让你去劝导她兄长做那么多事,生在皇家,理应比我们更知道他们皇家人的脾气才是,喜欢你时觉得你什么都好,不喜欢你时,往日种种都会变成罪状。你做的那些事,往好里想是在帮太子,往坏里想那就是在忽悠太子干着干那。换了是你,你心里能舒坦吗?太子如今肯定是不舒坦了,不信你在去忽悠忽悠他试试看。”
谢则安知道谢望博说的是实话,这两年来赵崇昭还是和他非常亲近,一见面就拉着他的手不放,平日里也领着他到处玩儿。只是赵崇昭拿主意的时候多了,听他话的次数少了,很多事他也不能再插手。
这些事他都看在眼里,只是别人不提,他也不会去想。单纯的玩伴关系也不错,没必要牵扯那么多,否则会让往日情谊变味得更快。
谢则安淡淡地说:“原就不指望有人能傻一辈子。”
谢望博说:“你明白就好。”他看着谢则安,“我就怕你还那样指望着。”
谢则安一顿,手微微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