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庄外围种满了果树,虽然还不够粗壮繁茂, 却也足以阻碍普通人的视野, 让人无法一眼看穿树林另一边的景象。
朱边的马车刚一靠近这篇果树林就被巡逻的禁军给拦了下来,冷冰冰地告知车夫:前方乃是皇家禁地, 禁止外人擅入,赶紧调头折返。
态度很不客气,但也仅此而已。
朱边下了马车, 来到这些穿着禁军衣袍的军士面前,笑呵呵地告诉他们,自己是过来走亲戚的,结果话一出口,便换来这些军士看白痴一样的鄙视眼神。
朱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里存在不妥。
朱边正打算想法子自圆其说,这些军士却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妨碍巡逻,留下两个人与他周旋,余下的沿着既定路线继续前进。
留下的这二人也没跟朱边废话,直言道:“朱尚书,您也别编瞎话唬咱们了,您若是想进皇庄,回去向陛下求道圣旨便是,何必为难咱们。”
朱边不由一愣,“你们认得我?”
两名军士笑而不语。
看到他们的表情,朱边觉得这应该不是一次巧合,干脆道:“既然你们认得我,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皇庄我可以不进,但有些事我得问个清楚。”
“朱尚书,此处行的是军令,有些事,即便您问了,我等也不能作答。”其中个子稍高的那名军士拱手道,“您还是回去求一道圣旨,我等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就想问问,最近在这附近失踪的人是不是被你们抓走了?”朱边只当没有听见。
自打入夏,京城外郊就时不时地有人失踪,京兆府尹那边一调查,发现失踪之人几乎都是在皇庄附近没的踪影。
京兆府尹觉得这事不太好办,又不想在不知事态严重与否的情况下惊动皇帝,就找上朱边,请他帮忙调查一下。
朱边也生了好奇,正好线人那边又通知他,杨德江一家即将抵达京城,他便两件事凑在一起做了,互相打个掩护,正大光明地翘了班。
听到朱边这么一问,两名军士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个子稍矮的那个直接抬起手来,指着自己两侧的果树林,“您看到这片树林没有?像您一样,被我们在树林外面拦下来的,撵走了事;若是不听劝,私自进了树林,甚至到了树林另外一边……呵呵,那就怪不得咱们了。”
朱边微微一怔,随即皱眉,“总不会和私闯皇宫一样处置吧?”
私闯皇宫,那可是死罪,杀无赦。
两名军士没有回答,只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职责所在,请朱边回去求皇帝陛下许可。
见两名军士口风很严,此事又似乎不那么简单,朱边便压下心中好奇,准备去宫里找皇帝陛下问个清楚明白。
但不等他转身回到马车,皇庄里面就奔出三匹骏马,上面骑着三个太监,为首的一人年纪最轻,似乎只有十五六岁。
“哟,朱尚书!”为首的年轻太监一看到朱边便立刻拉住缰绳,停了下来,然后翻身下马,来到朱边面前,向他见礼。
“你是……”朱边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咱家姓黄,单字一个朋,在九千岁身边做事。”小太监黄朋笑嘻嘻地答道。
“黄内侍。”朱边想了起来,确实在欧阳身后见过他几次,只是他个矮,年轻,很不起眼,也没给朱边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朱尚书。”黄朋半开玩笑地回应了一声。
这一声稍稍有些失礼,但黄朋年纪小,长相也不讨人嫌,身份又比较特殊,朱边也不是喜欢计较这种小事的,听到黄朋回应,只是一笑置之。
黄朋则继续问道:“什么风把您给吹这儿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你可知这皇庄附近经常有人失踪?”朱边眼睛一亮,马上反问。
“失踪?”黄朋微微一愣,马上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您是为这事来的?”
“正是。”朱边点头。
“这事吧,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黄朋挠了挠头,“要不,您跟我进去看一眼,我慢慢给您解释?”
“能进去?”朱边不由生出些许讶异,转头看向一旁的两名军士,却发现他们的脸上并无惊容,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得走些手续。”黄朋笑嘻嘻地补充道。
黄朋所说的手续是一份出入登记和一份保密协议。
出入登记上除了要签下朱边的名字,还要黄朋这个领入者也一起签名,为朱边作保,而这大概就是那两个军士听到黄朋要带朱边进去却不曾露出惊容的原因所在——不是谁都有资格做这个领入者,为别人作保的。
至于保密协议,在朱边看来更像是一份警告,让签署者知道泄密之后将会遭受怎样的惩罚。
“这里还有机密?”朱边签好名字,抬头向黄朋问道。
“天家无小事。”黄朋的回答似是而非。
黄朋领着朱边签字的地方乃是果树林中的一处屋舍。
这处屋舍就建在路边,没有讲究什么坐北朝南一说,正厅的大门就对着路面,左右两间厢房,左边的屋子里似乎有两个看林子的农人,右边的屋子里是几名军士。
两伙人的模样似乎都很放松,这让朱边觉得此地似乎是个轮值休息的地方。
签字画押之后,黄朋把自己带来的两个太监以及朱边的马车和车夫全都留在了林中屋舍,自己亲自领着朱边,步行穿过林子,朝道路的另一端走去。
很快,犹如画卷一般的农田便映入眼帘。
眼见着秋收在即,皇庄的农田已是一派丰收景象,而且庄稼的长势远比朱边印象中的更加茁壮挺拔。
只是略一观察,朱边便发现农田里的庄稼只有一少部分是粮食,余下的都是菜蔬和不知名的作物。
“那边种的是什么?”朱边立刻问道。
“那边?”黄朋顺着朱边的指向看了一眼,很快答道,“甜菜,可以吃,也可以制糖。”
“甜菜是什么菜?”朱边追问。
“朱尚书见谅。”黄朋呵呵一笑,“您可以随便问,但咱家却不能随便答。不过呢,光是能制糖这一点,您也该知道,这是好东西。”
“新庄稼?”朱边心下一动,“保密就是为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