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姊,”王献之翻过身,抓住郗道茂的手,脸色潮红,目光清亮。
“夫主装醉?”
此刻的王献之哪里有风流郎君的样子,将郗道茂拉到身边,头枕在她的腿上,道:“姨姊,如我不再有才名,姨姊可会弃我而去?”
郗道茂愣了片刻,挥手令婢仆退下。纤纤细指梳过王献之的发,柔声道:“官奴可还记得当年大人公与家君书信?”
“记得。”王献之闭上双眼,握住郗道茂的手,送到唇边轻啄,“是我央阿父。我比姨姊小一岁,怕来不及,姨姊被别家求去。”
郗道茂靠在榻上,收回手,继续梳着王献之的发。
“官奴有才也好,无才也罢,我既为你妻,定会终身伴你。除非……”
“除非?”
“哪一日官奴变心改意,我当离绝而去。”
声音柔和温婉,眼神却是顽强坚韧。
王献之靠在郗道茂怀中,反手握住妻子的手腕,越来越紧。
桓府内,司马道福回到院中,将所有婢仆撵出,关起房门,狠狠推倒屏风,摔碎摆在架上的玉器。
动静委实不小,很快传到南康公主耳中。
“不用管她。”南康公主斜靠在榻上,逗着两只圆滚滚的狸花猫,见猫滚成一团,笑得格外开心。
“台城送来的,阿妹可喜欢?”
李夫人轻轻捏着南康公主的肩膀,道:“我时常调香,房里不能养这些小东西,万一哪日打翻了什么,又是一场麻烦。”
“也对。”南康公主单手撑着额头,令婢仆将猫抱下去。看到那双圆滚滚的猫眼,就让她想起远在盐渎的桓容。
“阿姊,余姚郡公主身边的人查清了。”李夫人柔声道。
“有几个?”
“共有六人,一个是近身婢仆,三个是从琅琊王府带出,余下都是出身姑孰。”
“都是庶子的人?”
“五个确认,倒有一个不确定。”
“哦?”南康公主挑眉。
李夫人俯身,红唇擦过南康公主耳边,声音愈低:“阿姊绝想不到,她打探消息为的不是姑孰,而是琅琊王府。”
“你是说琅琊王?”南康公主皱眉。
“从问出的口供来看,不像是琅琊王,更像是世子。”
“是他?”南康公主眉皱得更深,“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就有这样手段?”
“阿姊,郎君十岁到会稽求学,即被周氏大儒称为良才美玉。如今出仕盐渎,制定的政令,使出的手段,显露出的凌厉果决,试问,有几个舞象少年能够做到?况且,世子做不到,他身边岂会无人?”
南康公主坐起身,认真思考李夫人的话,终于点了点头。
“这事暂且不要声张。”
琅琊王司马昱颇有才名,同王坦之和谢安等人均有交情,被称为当代名士。虽然没有兵权,但官居丞相,在朝中的力量并不小。
这事是司马曜自作主张,还是有司马昱的默许,南康公主拿不准。如果大张旗鼓的追查,怕会弄巧成拙,得罪了司马昱。
以她的身份,本无需顾忌太多。然而,考虑身在盐渎的桓容,行事必须谨慎。
“阿姊,何妨遣人往姑孰,将消息透给二公子。”
“告诉那庶子?”
“二公子性狭多疑,必会追查到底。”
既能将自己摘出来,又能试一试姑孰和琅琊王府的反应,一举多得,何乐不为?
“善!”南康公主笑了,“就照阿妹的意思办。”
哪怕消息泄露,司马昱也怪不到南康公主身上,反而会生出感激。
在出嫁的女儿身边安插耳目不是什么光彩事,南康公主完全可以找上王府问责。她选择压下,是给了琅琊王府极大的脸面。坚持追查的是桓济,要怪也该怪上这位,要结仇结的也是这位。
议定之后,南康公主将事情交给阿麦,李夫人唤来婢仆,继续盯着余姚郡公主和桓歆的院落。
“日前姑孰来人,携有大司马书信。三郎君看过之后便当场烧掉,奴未能知晓详情,仅从来人口风推断出,大司马有意让三郎君留在建康出仕。”
“我知道了。”李夫人点点头,正要迈步离开廊下,就见有婢仆匆匆走来,脸带惊慌之色。
“何事如此焦急?”
“回夫人,慕容氏将马氏推倒,险些伤了两位小公子。”
“伤得可重?”
“两位小公子仅是受了惊吓,马氏似是伤了脚。”
“去请医者。”李夫人道,“交代马氏,如果伤得太重,我会上请殿下,将两位小公子暂时挪走。另外,把慕容氏关起来,三日后再放出。”
“夫人,此事不禀报殿下?”
李夫人浅笑,上下扫过报信的婢仆,道:“你在质问我?”
“奴不敢!”婢仆忙低头道,“只是规矩如此。”
“好。”李夫人没有阻拦,对闻声走来的阿麦道,“带她去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