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刻,大锅取来,桓容令健仆驱赶马车上前。
健仆扬鞭,甩出几声脆响。
有人闻声转头,看到车辕上的桓容,当即大声道:“县令来了!”
见到桓容摆在车上的葫芦,人群更加激动。
“府君!”
“府君,家中老父还等救命!”
“求府君施舍神水!”
“府君救命!”
“府君慈悲,府君!”
人群大声喧嚷,有满面焦急等着救命的,也有欺桓容年轻借机起哄的。
桓容到任以来,少有实行重责,除行雷霆手段铲除豪强之外,对百姓一概采取仁政,为世人称道。偏有不知好歹的,以为他这是“懦弱”,兼仇恨士族高门的心理作祟,逮住机会必会兴风作浪。
姑孰派遣的刺客混在人群中,见此“良机”,互相交换眼神,顺势推波助澜,最好能发起一场“民乱”,伺机暗下杀手。
“闭口,退后!”
典魁取来大锅,见到桓容的车架被人群围住,当即怒上心头,立定大喝一声。
黑塔似的壮汉,肩扛一只大锅,形象着实令人发笑。但看过典魁的脸色,没人敢发出笑声,都是脊背发凉,不由得退后半步。
因众人都想靠近马车,几乎摩肩接踵,挤成一团,密不透风。这一退后,不下几十人被踩住脚面,痛呼声接连而起,又是一场混乱。
“不许吵嚷!”
典魁放下大锅,再次大吼。
钱实和健仆趁机护卫马车,穿过混乱的人群,环首刀没有出鞘,却是舞得虎虎生风,哪个敢带头向前冲,绝对会刀鞘加身,兜头盖脸的打出几个青印。
陆续有人被狠狠拍了回去,人群渐渐安静,不敢再以身试法。
事实上,以时下士庶之别,桓容马车行过,流民都当退让。这些人敢冒犯士族,依仗的不过是县令仁德。
正如阿黍之前的担忧,桓容过于心慈,在乱世之中,早晚要吃大亏。
少去人群阻碍,马车很快行到木屋前。
桓容端坐在车上,看着木屋前的两个僧人,神情莫测。
一名僧人上前高宣佛号,正要宣扬一番佛法,却被健仆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人群大哗,不明县令意欲何为。
桓容扫过四周,话没有多说,当场令健仆堆积柴火,架起大锅,从江中取水倒入锅内。
“府君,这是?”石劭看着火堆燃起,似有些不明白。
“敬德稍安勿躁,看着便是,我自有计较。”桓容笑着回道。旋即将目光转向僧人,见对方破衣烂衫,满手满脸的泥垢,头发足有三寸长,距离几步远都能闻到汗馊味,不由得眉心微皱,嘴角扭曲。
好吧,这个时候的和尚同后世不一样,这两位现下的形象,八成就是所谓的“苦行僧”。至于是真是假……能弄出神水骗钱,十成真不了。
“府君,锅已烧热。”
桓容不理被按住的僧人,令健仆将神水全部倒入锅内,笑道:“我父曾有奇遇,亲见一比丘尼自断双足,剖开胸腔,其后伤口自愈,断足自连,血痕犹在,行走却一如往常,全无半点残弱之态。”
听闻此言,人群又开始激动。
“今日得见两位高僧,闻知神水能活死人肉白骨,治愈百病,心中甚喜,欲亲眼一证真假,还请两位高僧帮忙。”
神水倒入锅内,数息开始翻滚。
汽泡在水面聚拢,白色的水汽迅速蔓延,距离大锅两步远,都能感到热意扑面。
两名僧人心生不妙,正要开口,却听桓容道:“既然是神水,必定烫不死人,反有养生功效。”
百姓先是茫然,随后恍然大悟,看着两只大锅,神情万分热切。
“神水有限,求水者逾百。我为一县之令,不忍百姓受苦,顽疾不愈,病痛难消。”
话到这里,石劭已能猜到桓容的打算,看向他的目光生出变化,实是赞赏居多。
“水乃万源之本,今以盐渎之水相和,望神明庇佑,护我一县百姓。”
话到这里,桓容站起身,迎着江风拱手揖礼。
风起时,衣摆飞扬,袍袖烈烈,少年眉目如画,鸾姿凤态,潇洒之意尽现。
百姓被桓容带动,纷纷调转方向,面向河流跪拜。
祈祷声中,气氛愈发显得肃穆。
不少人忆起南逃路上的艰辛,念及死在途中的亲人,禁不住泪如雨下。
几拜之后,桓容直起身,朗声道:“如神水可以救人,此锅中水亦能活人。来人,请两位高僧入水!”
闻听桓容之语,众人非但不觉得不妥,反而感念府君为民着想。如能证明锅中水可活人,每人取一碗都是绰绰有余。况且,有言高僧都是仙体,这样入水过一遍,说不定神水更有功效!
思及此,众人望向桓容,均是满脸激动。
相比之下,两名僧人则是脸色骤变,抖如筛糠。
神水究竟能不能治病,他们比谁都清楚。若是真被投入锅内,不死也会脱层皮。
“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