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僧人将要开口,健仆却一拥而上,抓手的抓手,抬脚的抬脚,几步上前就要投入锅内。
感受到沸腾的水汽,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发红刺痛,年轻些的僧人终于顶不住恐惧,开口大声求饶。
“饶命!府君饶命啊!”
“不能下水,千万不能啊!”
人群顿时哗然。
有聪明的已经隐隐察觉到问题。先时买下“神水”的富户,捧着木匣脸颊抖动,盯着僧人的方向,目光几欲噬人。
神水如能活命,他们为何不敢下水?
骗子!
这哪里是高僧,分明就是两个骗子!
僧人知晓秘密瞒不住,开始大声哭嚎,只求能保住性命。
健仆停住动作,两名僧人悬在沸水上方,皆是又惊又惧,大汗淋漓。汗水冲过满是泥垢的脸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沟壑。
桓容冷笑,道:“两位高僧可有话说?”
“府君,府君饶命……”
“我二人鬼迷心窍,犯下大错,求府君饶命!”
僧人被架在锅上,生死全在桓容一念之间。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将自己行骗之事和盘托出,只求能留得一条命,不被扔入沸水。
“神水何来?”
“俱是以草木灰混合,未加任何药材。”
“尔等救治的流民又是什么来路?”
“他是我的从兄。”一名僧人道,“我二人也并非僧人……”
哗!
人群再次哗然。
两名僧人,不,该说两个骗子为保住性命,道出的越来越多,甚至开始互相揭发。
听到他们一路行骗,使得不下十余户家破人亡,亲人离散,众人莫不切齿愤盈。
得知其曾以收徒为名,从流民队伍中拐骗出孩童,卖入腌臜之地,反令孩童家人感恩戴德,众人顿感怒意滔天,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
“杀!”
“杀了他们!”
“这等恶徒绝不能轻饶!”
“我从兄幼子丢失,就是这样的恶徒所为!”
“该将他们千刀万剐!”
“杀了他们!”
不知是谁带头,一块石子丢到骗子额头。很快,更多的人抓起石头扔向两个骗子。
两人的同伙早趁机溜走,被几名恶侠抓回,排开人群,拎起脖子,当场丢入锅内。
“啊!”
骗子发出一声惨叫,众人犹不解恨,纷纷恳请桓容,将余下两个骗子也丢入水中。
“府君当顺应民意。”
见桓容犹豫不决,石劭低声道:“此三人恶贯满盈,害死人命不知凡几。此前更鼓动射阳县民,险些酿成民乱。府君当断则断,否则必受其害!”
桓容看向石劭,心中隐约升起一个念头,对方话中所指,怕不仅是这几个骗子。
人群越来越愤怒,石子之外,草鞋木块接连飞出。
几个健仆为躲开木块,突然间手滑,无需桓容下令,两个装成僧人的骗子当即掉入水中。
“啊!”
“救命!”
惨叫声接连而起,四周的人群却在拍手称快。买到“神水”的富户更是打开木匣,将水盏丢入锅内,正好砸在一个骗子的头上,登时鲜血淋漓。
人群自发添柴,惨叫声很快被愤怒的人声淹没,渐不可闻。
桓容坐在马车上,只觉手脚发凉。
这是乱世,人命犹如草芥,乱兵胡人横行无忌。
乱世中没有桃花源。
乱世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府君,这三人招摇撞骗,欺诈良善,拐卖孩童,害死人命,其罪大恶极,万死不赎。”
“我知。”桓容点点头,声音干涩,坐回到车厢内,道,“回到县衙后,烦劳敬德执笔,将这三人罪行录于纸上,广告盐渎县内。如附近州县有人来问,亦可告知。”
“诺!”
未等柴火燃尽,三人早已身死。
众人不愿为其收敛尸骨,尽数丢到城外林中,任由豺狼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