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没什么。”桓容翻过身,仰躺着望向车顶。
昏黄的灯光中,能模糊辨出木理纹路。
他记得相里松在车顶设有机关,只要按下刻有圆环的一块木板,立刻有飞矢向外射出。当时做过实验,百米之内,三层牛皮都能射穿。
躺了许久,桓容始终没有睡意。翻过身,透过相隔的矮桌,发现秦璟正单手撑头,乌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系发的绢布解开,黑发如绸缎披散。
摇曳的灯光下,眉眼愈发显得精致,唇色殷红,较白日里又有不同。
砰、砰、砰……
桓容心似擂鼓,喉咙发干,知晓非礼勿视,却无论如何移不开目光。
察觉他的窘态,秦璟缓缓笑了。
一瞬间,车厢内都似明亮许多。
何谓倾国倾城,桓容终于有所体悟。
“容弟。”
“啊……”
“你方才想同我说什么?”
“发簪。”
“恩?”
“秦兄赠我的发簪,似有家族徽记?”
“确有。”秦璟的笑容里多出几分深意,“此簪是我亲手雕刻,容弟可喜?”
桓容咽了口口水,实在不想违心,只能点头。
“容弟喜欢便好。”秦璟略微向前,长臂探过桌脚,卷起一缕垂在锦缎上的乌发,在手指上绕过两圈,不等桓容出声又轻轻放开。
“相比容弟赠珠送图之情,这实在算不得什么。他日寻得好玉,我再为容弟雕琢一枚。”
秦璟语气自然,态度也十分诚恳。
桓容沉默两秒,看向落在枕上的一缕发,微微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妥。
然而,真该继续问下去?
念头在脑子里转过几圈,最终,桓容选择相信直觉,将疑问压回心底。
总觉得,如果继续探究,八成会遇上“风险”。至于什么样的风险,桓容拒绝去想。
灯油逐渐燃尽,三足灯渐暗,如豆的灯光很快熄灭。
黑暗中,桓容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只能用最笨的办法,面向车壁数羊。数到三百六十七只,终于受到周公邀请,缓缓沉入梦乡。
秦璟静静看着他,笑意越来越深。
翌日,右军将士早起操练,刘牢之以身作则,手持长枪,一下接着一下刺出,动作连贯有力,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
一百五十下后,刘牢之除去上袍,赤裸着黝黑健壮的胸膛,放下长枪,抡起按大小摆放的巨石,从小到大,逐一举过头顶。
“将军威武!”
士卒齐声高喝,大声叫好。
典魁不服气,同样除去上衣,岩石般的肌肉隆隆鼓起,走到巨石前,下盘立定,脖颈鼓起青筋,竟将两块巨石一并抡了起来。
场中先是一静,旋即爆发如雷的喝彩。
典魁将巨石抡过头顶,足足过了十息,方才大喝一声,重重砸到地上。
钝响声中,尘土飞扬。
刘牢之带头叫好:“真壮士也!”
前锋两军营盘比邻,右军操练的呼喝声传来,左军上下既羡慕又无奈。
羡慕对方勇武,下次同胡人接战,必定能捞得更大战功。
无奈自家没有刘将军那样的统领,更没有桓校尉一般的运粮官,一天勉强两顿,还不能顿顿吃饱,哪能像那群猛汉一样日日出操。
“听说他们抡石头,一排十二个,最小的也有几十斤。”
虽说实力比不上,却不妨碍众人好奇。
趁护送役夫出营,有好事的走到右军营外探头,瞧见营内一片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时而有刀枪剑戟相击的脆响,紧接着就是大声的叫好,羡慕之意更浓。
看到“邻居”脸上的歆羡,守门的士卒抬头挺胸,与有荣焉。
羡慕吧?
羡慕也没用,谁让你们没摊上好的将官!
操练到中途,桓容带着部曲加入。
府军和私兵比拼切磋,秦雷秦俭等早已技痒,桓氏部曲同样看得眼热。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一样都是军汉,都要上战场搏杀,遇上旗鼓相当之人,必要搏上一搏,分出个高下,手底下见个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