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飞落,陆续有身影从墙内翻出,腰间都是鼓鼓囊囊,行动稍显笨拙。
“一、二、三……七、八,八个,齐了,动手!”
一声令下,健仆们从藏身处冲出,手持两臂长的木棒,不管三七二十一,兜头一顿狠砸。
在动手时,众人有意避开头颈和胸腹,专门朝着手臂两腿招呼。
几人猝不及防,压根无力反击,匕首都成了摆设,只能抱头蜷缩在地上,实在受不住,大声开口求饶。
此时尚未天明,被这几人一叫,消息定然瞒不住。
“停,堵上嘴,带回去!”
健仆收起木棒。上前捆起八人,寻不到布巾,干脆撕开几人的衣摆,不管是不是染了泥沙,带没带血污,直接塞入口中。
“抬起来,走!”
“喝!这么沉?”
健仆抓起手脚抬人,发现沉得超出想象,眼珠子转了转,当场扯开几人的腰带,一片赤金映入眼底。
“金子!”
桓府中,南康公主斜倚在榻上,美眸半睁半合,裙摆似彩云铺展。
李夫人跪坐在榻前,同样没有梳妆,黑发垂落肩后,额上一点美人尖,愈发衬得肤白似雪,唇色娇艳。
“阿姊,天明尚早,何不再睡会。”
“不了。”南康公主摆摆手,道,“青溪里的事未定,我睡不安稳。如果真寻到金银,我怕要入台城一趟。”
李夫人站起身,脚步轻盈的走到榻后,将掌心搓热,按压着南康公主的发间。
“阿姊,郎君信中言,庾始彦被扣在京口,这是郗方回的人情。如若告知太后,是否不太妥当?”
“这里终究是建康。”南康公主叹息一声,将李夫人拉到榻上,顺势倚靠在她的腿上,道,“庾希偷盗军资不是秘密,青溪里多少人盯着。之前是没有证据,不好下手。如今,怕是想瞒都瞒不住。”
“阿姊的意思是,借太后之力?”
“与其说借,不如说各取所需。”南康公主合上双眼,重又睁开,目光沉静,刻印着岁月累积下的智慧,“郗方回寻上瓜儿,怕是早有这个打算。”
“他敢利用郎君?”李夫人眉心微拧,美眸闪过一丝冷意。
“瓜儿已入仕途,这些早晚都要经历。好在郗方回有分寸,他要利用我子,却也给出不小的利益。庾府寻到的东西,太后至多拿去两成,余下半数将归瓜儿。”
“郗方回愿意?”
“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南康公主冷笑。
“那老奴不死,大司马绝不会旁落他人。郗方回想要同他一争长短,光握住京口和北府军可不够。敢借我子向晋室表忠,无外是盯着太尉一职。”
李夫人放缓神情,纤纤玉指梳过南康公主的额发,柔声道:“太后会帮他?”
“会。”南康公主勾唇轻笑,“术士的筮言摆在那里,官家又是这副样子,想要维持皇姓司马,定要有人能同那老奴争权。”
“大司马岂会坐视。”李夫人道,“如北伐胜利,怕是郗方回也拦不住他。”
“胜?”南康公主冷笑一声,“就瓜儿送回的信来看,想胜可不容易。”
如果郗愔丢掉兵权,北伐胜败如何,基本影响不到桓温在朝中的权利。
现如今,郗愔一改往日作风,先是同桓容结盟,继而向晋室献宝表忠,加上谢安王坦之等在朝中相助,桓大司马的日子未必会如往日轻松。
“即便是桓氏,也未必和那老奴一条心。”
造反登位的确能为桓氏带来荣耀,可万一失败,全族都将面临大祸。
“想当初,王敦背靠王导,将天子逼到什么地步,结果如何?看看如今的琅琊王氏,名声是有,朝廷可有掌权之人?仅有一个王彪之尚称能臣。”
早几十年,王导尚且在世,哪怕权柄不再,也没人敢逼迫琅琊王氏子弟。
如今倒好,司马道福就能逼得王献之弃笔从戎,投奔军旅!
“要是没有王敦的事,琅琊王氏多几个王彪之这样的郎君,就凭司马道福,她敢这样招惹王献之吗?”
到时候,压根不用自己动手,司马昱就能把这女儿一巴掌拍死。
“看见她就闹心。”南康公主蹙眉,显然对司马道福烦到极点,“我看那庶子伤养得不错,隔三差五能往外送信,不如一起送回姑孰,省得碍眼。”
李夫人没有接话,只是笑。
她和南康公主都清楚,这些话只是说说,桓歆留在建康是桓大司马的意思,在大军归来之前,绝不可能折返姑孰。
至于司马道福……琅琊王是个明白人,想必不会任由她继续胡闹。
虽说琅琊王氏不如往日,但随着郗愔权柄日重,郗道茂不再没了依靠,司马昱身为丞相,看得比谁都清楚,否则也不会派世子送来亲笔书信,明着给司马道福一个警告。
“阿姊,如果实在不想见她,我可可以让她多病一些时日。”
“算了。”南康公主摇摇头,“用不着为她费心思。王献之去了北地,她没机会掀起风浪。”
“听阿姊的语气,似有些遗憾?”李夫人俯下身,声音愈发轻柔,“如果她不识教,阿姊打算如何?”
“如何?”南康公主挑眉,反手抚过李夫人的长发,手指卷过发间,笑道,“自然是一劳永逸最好。”
两人说话时,健仆已带人回到府内。
阿麦在门边禀报,南康公主令人搬来立屏风,道:“让阿木过来。”
“诺!”
阿麦退至廊下,数息之后,一名高大的健仆匆匆走来,跪伏在门外,额头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