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如何走到今日?
桓容停住脚步,看向带有盐渎标志的彩灯,不觉皱了下眉。
答案很复杂,唯一能确定的是,渣爹功不可没。
步步紧逼,次次设陷。
他不想死,想在乱世中活下去,保护亲娘阿姨,就只能不断向前,由被迫前进变成主动飞奔,坚持向上攀援,直至登上顶峰,将欺他、坑他和利用他的全部踩在脚下。
“郎君?”
“无事。”
桓容摇摇头,收回视线,十指在袖中攥紧,情绪缓缓沉淀,直至看不出半点端倪。
行到回廊尽头,越过整排厢室,又过一道石门,景色立时变得不同。
石墙箭楼不见踪影,代之以繁花异草。
几株桂花树植于屋前,花瓣堆满枝头,一股股甜香随风飘来,沁人心脾。
屋内摆着冰盆,足下微凉。
燥热被驱散,桓容禁不住眯起双眼,浑似餍足的狸花,就差抻个懒腰,从喉咙里呼噜几声。
立屏风早已撤去,南康公主坐在正位,李夫人陪坐一侧。让人诧异的是,司马道福竟也坐在下首,敛目垂眸,姿态端庄,很是令人侧目。
“阿母。”
桓容目不斜视,表情肃然,距南康公主三步远,正身跪于地,行稽首礼。
双掌扣于头前,额头触地,久久不起。
南康公主眼圈泛红,道:“快起来。”
“诺。”桓容先收双手,随后支起上身,腰背挺直,长袖微振,鹄峙鸾停,恰似珠玉。
南康公主欣慰颔首,道:“阿子长大了。”
李夫人放下绢扇,看向对面的司马道福。见其神情微变,眼中异彩连连,不禁冷笑,江山易移,本性难改。
有外人在场,南康公主和桓容都不愿多言。偏偏某个外人毫不知趣,不说主动离开,更在中途插言,笑着夸赞桓容,“小郎相貌气度皆是非凡,同三年前相比,像是换了个人。”
察觉南康公主皱眉,又立即讨好道:“阿姑,小郎既要提前加冠,伺候之人可曾选好?”
“不劳你费心。”南康公主变得不耐烦,“没事趁早回去。稍后篱门关闭,我这里可不留你。”
桓容的宅院,南康公主和李夫人能住,司马道福却不行。
桓济不在身边,司马道福过府尚可,留宿绝对不成,有南康公主在也是一样。
放着大司马府不住,跑到小叔子家里算怎么回事?
她不在乎名声,大可随意糟蹋。要是敢带累桓容,南康公主不介意一巴掌拍死。拍不死就补上几刀,直到咽气为止。
话说得直接,明显是在赶人。
司马道福脸色涨红,到底不敢发作,咬牙应诺,留下带来的两箱金银玉器,灰溜溜的登车离开。至于事先准备的美人,别说送,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坐在车里,司马道福恨得扯碎绢帕。想到桓容的俊雅,又不免心荡神驰。
怪道是血亲兄弟,一个名声不显,特意打扮都没人看,一个比肩王谢郎君,出门就要被堵。当真是天差地别。
对比桓济和桓容,司马道福满心不甘。
如果她嫁的是桓容……
念头刚刚升起,又被她自己掐灭。
不可能。
桓容的生母是南康,她嫁给桓济已是乱了辈份,嫁给桓容?比王献之更不可能。
求而不得。
四个字再次冲入脑海,司马道福神情变了几变,愈发显得扭曲。
阿叶始终沉默,待蜜水微凉,恭敬的奉于司马道福。
“殿下,台城传出消息,两个美人甚是得宠,日前遇上李淑仪,很是一场热闹。”
“我知。”
饮下半盏蜜水,司马道福心情转好。
“丑婢不知天高地厚,仗着两个奴子,以为就能一步登天,想得美!”
“殿下慎言。”
“无妨。”司马道福将蜜水饮尽,仍是意犹未尽。阿叶的手艺好,调出的蜜水都格外香甜。
“道人的丹药很是有效,不日就能传出喜讯。只要有美人生下皇子,那两个奴子再不成威胁!”
采纳阿叶的提议,送入宫中的美人都是良家出身。有一个更是没落的小士族。身份比不上王淑仪和徐淑仪,却超出李淑仪一大截。
只要她们能生下皇子,司马曜司马道子都得靠边站。
对此,褚太后不好插手,王淑仪等都是乐见其成。并非多么大度,而是司马道福提前传话,可以“留子去母”,并助王淑仪登上后位。
不得不承认,这个提议十分令人动心。
徐淑仪一度不满女儿胳膊肘向外拐,听完司马道福的解释——准确来说,是阿叶给出的分析,立刻打消反对的念头,和王淑仪联手宫中,给几个美人创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