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儿无意成婚。”在南康公主面前,桓容从不称“朕”。
“无意就无意。”意外的,南康公主没有询问原因,也没出言劝阻,端起茶汤饮了一口,缓声道,“不过,这事不好处理,需得仔细谋划。”
“阿母?”见到亲娘这个态度,桓容反倒有些反应不过来,面露惊讶,愣在当场。
“怎么?以为我会不顾你的意愿,执意让你成婚?”南康公主挑眉看着桓容,嘴边带笑,却让后者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亲娘威武,真心不是说说而已。
“儿不敢。”咽了口口水,桓容道。
“我之前曾说过,只愿你平安,其他都是无妨。”南康公主放下茶汤,示意桓容靠近些,抚过他的鬓发,道,“你言要结束乱世,我信。你说要一统天下,我也信。”
“阿母……”
“我儿立下宏愿,匡复汉室,救华夏黎民,岂能被他人指手画脚、囿于笼中。”按住桓容的肩膀,南康公主目光坚定,“我不管旁人如何,只愿我子能够遂心。”
桓容低下头,忽觉得眼眶发酸。
“瓜儿,抬起头。”南康公主笑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区区一件小事罢了,岂能做出这般姿态?”
“诺。”
李夫人摇头轻笑,将香炉移到旁侧,柔声道:“阿姊,扈谦就在城内,无妨召他入宫卜笄。”
恩?
南康公主和桓容同时转头,相似的眸子落在李夫人身上。
后者笑靥如花,以手轻轻掩口。美眸稍弯,声音飘过耳边,轻轻柔柔,似有柳絮拂过心田。
“照前朝旧例,每逢天龙食日,皆召术士入宫卜笄。官家登基不久,每日忙碌,怕是忘了这事。”李夫人笑道,“朝中文武大才,通图谶之学,终非门内之人。”
桓容眨眨眼,仔细琢磨这番话,顿时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这些人借“上天示警”上疏,何不以术士之言相对?
正如李夫人所说,朝堂文武能观星象、能行占卜,到底比不上专业人才——例如曾为三代天子卜笄的扈谦。
至于扈谦是否肯占卜出合适的谶言,端看有没有手段。
自己不成,还有亲娘。
亲娘也不成,干脆推出贾舍人。
桓容相信,以贾秉的口才必定能说服扈谦,让他做出最佳的选择。
“多谢阿姨!”
“官家无需如此。”李夫人笑道,“这不过是些小手段,能拖一时,终不能拖一世。官家如要彻底解决此事,怕还要再做些准备。”
桓容点点头,由卜笄想到鬼神之说,多个念头闪过脑海。不期然想起从长安带回的某样东西,双眼微眯,很快拿定了主意。
见他这个样子,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再出声。
翌日,扈谦奉旨入宫,为天子占卜吉凶。
卦象很快传出,同群臣之言大相径庭。
“上天确有示警,然祸事非临建康。”
祸事不在建康,那就和桓容没有关系。和桓容没有关系,阻拦巡狩、劝谏大全婚都失去理由。
往深处想,上天示警不在南地,十有八九是在北方。
“北地灾祸连年,兵乱不灭,生灵涂炭,方招致天龙食日,以示警意。”
此卦一出,没人出声质疑,更不可能随便反驳。
这可关乎“政治正确”,说卦象不对,遭灾的不在北边,肯定是建康?
不用桓容动手,王谢士族会第一个动手收拾。谢安等人不动手,百姓的口水也能把人淹死。
这只是第一卦。
很快,扈谦又占卜出第二则卦象,当着满朝文武,伏请天子临郊外,言有天降之物,需得天子亲取。
“天降之物?”
桓容坐在龙椅之上,满脸惊讶之色,半点不像在演戏。
谢安和郗愔同时皱眉,对于天子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两人也有些模糊。
扈谦言之凿凿,恳请天子临郊祭祀。
“事关国祚绵延,天下苍生,百姓福祉,望陛下早作决断!”
话说到这个份上,明摆着天子必须要去,不去绝对不行。
桓容点点头,表情严肃,当朝宣旨,明日出城临郊,群臣随驾。
“陛下圣明!”
扈谦伏身在地,左右文武互相看看,头顶硕大的问号,一时之间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日,建康百姓见有府军出城,在江边搭设祭台,眨眼间就高过十尺。祭台呈梯形,前后左右立有木桩,桩上系有绢帛,并有将兵日夜守候,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津口得令,明日不放商船入城;往来河上的船工渔夫亦被告知,明日将行祭祀,不可入河捕鱼。
“官家明日将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