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余跟王墨打了个“ok”的手势,一边说着还一边小心翼翼用余光瞥姜川——两人这婆婆妈妈的行为终于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无奈地放下手中豆浆的杯子:“我没事,这是干嘛,还怕一会我忍不住失声痛哭么?”
被猜中心思的王墨和方余尴尬的笑。
姜川放下餐具,将桌子上的仓鼠抓过来塞进自己的口里,扔下一句“我出去走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店——方余刚开始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结果在剧组表示准备好了可以开车到影视基地时,方余上车准备叫助理打电话给姜川,结果定眼一看,却发现他已经坐在后排的位置上,单手支着下巴,微微眯着眼看着车窗外。
方余默默地蛋疼了下,然后让司机开车。
到了地方,姜川下车,化妆师妹子赶紧上来补妆,同时各个摄影机也已经各就各位,剧本是从怀锦听见雷声,从屋中站起来,推开门冲入雨中这一段开始演的——因为怕姜川状态不好会ng,剧组还给准备了几套一样的戏服给他换,化妆师妹子手中的吹风机也是随时待命,当江洛成喊“”,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姜川住在简陋的木屋床边,低下头,双手握拳,沉思。
当象征着后期要加入的雷声的铃声一响。
小木屋外的人工降雨车开始哗啦啦地往下洒水。
只见坐在木屋当中原本安安静静坐着的人忽然猛地抬起头——他面色沉着,眉头浅浅皱起,性感的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严厉的缝,似乎是在做了几秒的心里挣扎后,他猛地站起来,三步并两步地来到门前,狠狠地一把将门推开,冲入雨中,雨水倾盆而下,飞溅起来的泥水弄脏了他白色道服的下摆,身上的衣袍迅速变湿贴在他的身上,水珠顺着他的额发滴落在脸上。
镜头拉近,给了冲入雨中的男人面部一个特写。
江洛成满意地喊停,然后告诉姜川这个镜头一次过了,可以准备下一个。
周围的人立刻一拥而上,给姜川擦掉脸上的水,补妆,剧务给姜川说了下下个镜头的走位还有注意事项,姜川沉默地听着,大约过了十分钟,准备进入最后一个镜头——也就是令大家最提心吊胆的镜头——而此时,剧组已经事先在竹林某个空地处挖出一个大坑,大坑被装饰被雷劈焦的模样,大坑中央放着一只销魂的仓鼠模型,按照剧本上,姜川应该跌跌撞撞地冲过来,然后一脚踩空跌下神坑,正好滚在那只仓鼠模型的旁边。
到时候镜头会给他还有那个脏兮兮的玩具仓鼠一个特写——当然,后期会制作一下那仓鼠变得稍微生动真实一些。
刚开始江洛成还担心姜川会不会状态不好,问他要不要在滚下土坑的那一幕干脆用替身,姜川想也没想拒绝了,理由就是言简意赅地:“坑又不深,自己滚。”
江洛成在再三劝说失败后,没办法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让姜川上,当他在导演监视器后面做好时,甚至能感觉到经纪人方余和他手掌心那只仓鼠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背部那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目光攻击,他调整了下监视器,见姜川也到了位置,打了个手势示意人工降雨继续,当倾盆大雨再次覆盖竹林,拿着小喇叭的导演说:“准备!”
随着江洛成一声令下,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姜川脚步不稳地贸然闯入镜头中——也不知道是真的脚下滑没跑稳还是故意的,总之没跑两步他就重重跌倒在了泥水当中,泥水飞溅起来在他的脸上,周围的人都是一脸紧张伸长了脖子去看,等了几秒见姜川趴在那没反应,感觉在自己背部的一人一鼠四道目光已经快成x射线,江洛成顶不住压力举起了手边的喇叭准备喊“咔”,却在这个时候,姜川默默地爬了起来。
摄影师那边转过头来看了江洛成一眼,江洛成狠下心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
然后他们推动摄像机,追着姜川一路而去,从他在平地摔了个狗啃食开始,顺利地拍到他跑到那大坑旁边,一脚踩空,伴随着滚落的泥土砂石,狼狈地跌入大坑底部,姜川的落地很准,正好就是在那个毛绒玩具仓鼠的旁边,他跌下去后,发出一声沉闷的痛恨,紧接着转过头,用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看着就在他脸旁边浑身泥泞的仓鼠……
“咔!咔!咔!很好,就这样!”江洛成叫。
几乎是他叫“咔”的第一时间,姜川就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此时他身上的戏服已经脏到不能看,白色的部分紧紧地贴在身上暴露出他分布完美的肌肉,从坑底爬起来后,他不用旁边工作人员搀扶手脚很快地从坑底爬了上来,红这样往休息区这边走——经纪人方余冲了上去,一看男人那双比鬼还红的眼睛,顿时心惊胆战:“演戏而已!演戏而已!不要那么认真,不要那么认真——你看阿肥还在这里!别哭!”
被经纪人先生托起的仓鼠张开双臂,特心疼地抱住主人的下巴。
姜川:“……”
结果就是谨然被姜川用一根手指头顶着肚子推开。
仓鼠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主人为啥拒绝自己爱的拥抱,就听见姜川用暴躁的声音说:“哭你妹啊,眼药水拿来,眼睛痒死了——那个荷塘里面养了什么鬼东西!微生物武器吗?……阿肥也拿远点,它背上还有伤,弄到我身上的水感染了怎么办?”
谨然:“……”
方余:“……”
失去了安抚外加镇定剂利用价值的仓鼠被粗暴地往口袋里一塞,经纪人先生转身一路小跑颠颠去去吼小助理眼药水拿来——后者早就准备好了,两人和接力比赛似的,方余还没杀到面前助理已经撅着屁股将眼药水递了出去——
因为接下来,怀锦会因为悲伤过度陷入魔怔状态,眼睛变蓝,所以姜川可以暂时不用继续戴美瞳,方余抓着他把美瞳摘下来,用眼药水冲洗了下眼睛,又让他坐着用热毛巾敷了下,中间大概前前后后用了十五分分钟,姜川拿掉毛巾站起来,转头问方余:“眼睛还红么?”
方余凑上来仔细看了看:“还有点红,可能是热毛巾熬过的痕迹,不过没刚才你从坑底下爬上来时候那么可怕。”
姜川“哦”了声,转身招呼化妆师妹子来补妆,然后让江洛成趁着他眼睛红赶紧开拍。
敬业得让在场工作人员都傻了眼:突然觉得从头到尾都在担心受怕害怕姜川会因为小黑的事情影响到拍摄效果和演戏质量的自己简直是狗眼看人低外加相当傻逼。
而很显然这会儿江洛成在拍完前面两个镜头后也稍稍放下心来,坐在监视器后面提醒了姜川几句一会儿怎么演,见姜川点头表示知道了后他又拿起小喇叭提醒各位“打起精神,搞好最后一场战役”,整个剧组的人七七八八零散地应了,这个时候,剧组里才稍稍有一些要杀青之前的兴奋、欢快气息。
当记录着最后一场戏的场记板打下。
已经在大坑的泥水中跪好的姜川将那只脏兮兮的仓鼠捧起来——而就这么一个动作,在场的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直接目睹了男人如何在山顶埋葬小黑的谨然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姜川还是入了戏的,他跪在那里捧着仓鼠,就好像那一天蹲在土坑里挨着装着小黑的木盒边不知所措的自己一样……
在那双被隐约泛红的眼白映衬得越发湛蓝的瞳眸之中,那种失落、迷茫、有很多的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一瞬间爆发了出来——整个拍摄的现场鸦雀无声,原本互相交谈的工作人员也安静了下来,他们纷纷聚集到江洛成的监视器后看着镜头中男人的情绪变化。
谨然听见有人发出赞叹的叹息声。
此时,镜头移动。
监视器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匆匆赶来的脚步,那脚步轻快沉稳,甚至在滑落下泥坑时都显得特别从容不迫,镜头缓缓上移,照出王墨的侧脸,他站在姜川的身后,同样被倾盆大雨淋湿的他此时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把伞,沉默几秒后,他唇角边忽然绽放出一个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的微笑,而后,他在姜川的头上撑开了那把伞,念出了整个剧最后的一句台词——
“臭道士,你在这做什么?”
镜头中跪在地上的男人听见说话的声音时躯体一震。
紧接着,毫无征兆地他猛地站了起来,那屹立而起的身躯带着焦躁不安和愤怒一击急迫,他转过身,那双湛蓝色的瞳眸之中目光流转,他狠狠地将身后的人一把抱入怀中,被抱得个猝不及防的人手中的伞被撞得掉落在泥水中发出“啪”地轻响——当男人微微颤抖着,呼出一口长气,将弧线完美的下颚放到了怀中人的肩膀上时,被他抱在怀中的人在片刻的整个之后,唇角边的笑容变得更加清晰——而这一次,那笑容变得无比纯粹。
雨停了。
樵生伸出手,反抱住怀锦。
至此,《民国异闻录》全剧终。
……
是的,大致就是这样。
无论电视剧还是电影,最后的结局肯定都是美好的——以为死去的人没有死,甚至是已经死去的人也活了过来——就好像《民国异闻录》里,作为仓鼠的樵生最后放弃成仙换来了凡人之躯,跟道士怀锦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过上了王子和公主的那种童话式结局一样,为了让观众心中不留遗憾,作者们编剧们都在尽力编制一个美好的结局。
而相比起这样的剧情,明明是在一开始有着相似剧情发展的现实却显得那么讽刺。
如果小黑也能复活,哪怕是随便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以任何一个形式,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像是樵生和怀锦一样,重新回到他们的身边?
谨然默默地猜想了一会儿。
不过很快地他就意识到他这是在浪费时间——因为他知道,这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异想天开罢了,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发生。
……
江洛成喊了在这长达大半年的影视剧中最后一声“咔”,姜川松开王墨,后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与此同时,整个剧组的人都暂时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开始热烈地鼓掌,庆祝本剧最后一个镜头拍完顺利杀青;大家欢呼着拥抱着,庆祝这过于长久的“折磨”终于结束,起早贪黑的生活结束了,从今天开始,他们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踏上新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