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兴兴地洗了脸,刷好牙,林安搭着毛巾刚出卫生间,正巧碰见霍城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杯热好的牛奶。
“给。”
牛奶杯被递到手边,林安惊讶的瞪大眼睛,接在手里不好意思道:“给我的?谢,谢谢。”
“不谢。”霍城递过牛奶,顺势抬手想摸摸林安的头,在对方奇怪眼神的注视下手掌顿了顿,落在了林安的肩膀上,“喝了早点睡。”
说完,便有些不自在的握着那只手掌,转身回了卧室。
“嗯,谢谢你。”林安握着温热的牛奶杯,目送男人进屋,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个笑脸。
找霍城真是找对人了。
他实在没想过对方这么好,现在物资这么匮乏,不但不计较让他用水,还给他热了一杯牛奶,水,牛奶,燃料可都是稀罕东西。
霍城人真好,大方!
牛奶果然有安眠的作用,将空杯子放在床头,咂咂嘴里的甜味,林安很快进入梦乡。
然而到了午夜,许是身处陌生环境,床上的人开始反反复复辗转,眉头紧皱,大汗淋漓,睡得格外不安稳。
林安在睡梦中只觉得浑身发热,周身像是被放在火炉上烤一样,身上烀着的棉被湿哒哒黏在皮肤上,蹬了几次都没蹬掉,想醒又醒不过来,难受极了。
一夜间,他不知做了几个梦,梦到的都是从前不愉快的事。
有小时候在学校门口看见亲爹接另一个儿子放学的场景,父子俩亲亲热热,而他却是局外人,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有姨奶死的时候,葬礼上惨淡的黑白照片,五颜六色的花圈立在那里,显得格外怪异,周围人窃窃私语,多半在谈论老人家一辈子的积蓄都要便宜他这个不是正经亲孙的人......熏呛的烧纸味在半空中盘旋,惹得他咳嗽连连......
扭曲的梦境中,还有林富贵那一脸老实相,鼓出的眼睛中一闪而过的贪婪,搓着手惦念房子的模样,让林安无比厌恶,不由怒从心中起,怨恨交加在梦中骂出来:
“滚,老王八蛋......你不是我爸......滚,你们都滚......”断断续续的呓语,不知带了多少压抑着的难过。
平日里冷静到冷漠自私的青年,在梦中没了往日的强硬,不过就是从记事起就被亲人伤害过的孩子。
林安确实还小呢,才二十多岁的年纪,说梦话的表情又苦又硬,让人看着心疼。
不是受过苦,谁愿意活得像个刺猬一样。
高烧的红晕映衬在苍白的脸颊上,俊秀的面容难受地皱起来,干燥脱皮的嘴巴一张一合,小声嘟囔着骂人,吐字含含糊糊,需凑近了慢慢听,才能勉强拼凑出他在骂什么。
骂小时候欺负他没爹没娘的邻居,骂学校瞧不起人的老师,骂背后议论的同学,骂他混蛋的爹,嘟嘟囔囔骂几句,又开始难受的哼唧起来,显得那么可爱又可怜。
☆、第 28 章
霍城正了正他额头上的毛巾,沉默了一会,说道:“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
“嗯。”林安虽闭着眼,扬扬嘴角不再说话。
他现在觉得安心极了。
霍城陪在床边坐了一会,等青年呼吸逐渐平稳了,盯着对方安静合起的睫毛和俊秀的鼻梁看了一会,眼神柔和,站起身开门出去了。
林安躺在床上,浑身虚软,肌肉因为高烧有些疼痛。耳边是开门关门的声音,他侧过身,将脸侧埋进枕头里,像是要蹭掉刚刚霍城灼人的眼神,心里略微有点不好意思,抑郁的心情却松了许多。
霍城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在不知道他重生,怀有异能的情况下,仍旧没有抛弃他。
林安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再次经历异能觉醒时的高热,明明空间异能随着重生带回到这副身体,不应该再觉醒了。
人生就是如此,原本以为许多事情胜券在握,真正来临时却是捉摸不透的。
二次觉醒异能,仍旧是空间系。随着高热和病毒的侵袭,他能清晰感受到精神力在扩张,空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增加。
或许真像后世某些病毒研究者口中的解释那样,异能者并非不能感染T病毒,相反,他们是T病毒爆发后最早感染的那一批。病毒改造了他们的身体,就如同改造了丧尸那样,两者之间的过程说不定只是存在极细微的偏差,便造成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简单地说,从人类立场上来看,丧尸是被病毒改造失败的那一批,而异能者,是这其中极少成功的一批。
心中没了压抑,这一天,林安安心躺在床上睡了醒,醒了又睡,裹在被子里发了一身汗。
期间霍城多次喂他喝水,又细心煮了粥喂他吃下——平时看着不言不语地人,真正关心起人的时候才最要命,尤其是他关系的对象又向来缺乏关爱。
不过一天的时间,原本心中对所有人都怀着隐隐防备和谨慎的林安已经对霍城感激的不行,打心底里对霍城亲近了起来。
等到晚上七八点左右的时候,林安身上的烧基本就退了,只是还没什么力气。
这是异能觉醒的正常反应,随着精神力对身体的改造,大部分人会出现四肢发软,头昏脑涨的情况,基本会持续一周左右。
我现在就像个拖累,要不是我,霍城早就能去和军队汇合了。
林安心里郁闷的自嘲一声,眼神复杂地看着被霍城临出去前带上的房门。
说他自私也好,明明一天里有很多机会和霍城说“你不用管我”“自己离开吧”之类的话,可到底还是没说出口。有人在身边陪着,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不离不弃的,他实在舍不得,实在贪恋这种感觉。
到最后也只能暗自发誓,今后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个人。
“当当当——”霍城敲门进来了,手里端着水杯,走到床边。
林安退了烧,力气恢复了不少,便冲他笑笑,自己坐起来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说:“我烧退了,其他的一时半会也恢复不了,不能再多耽误时间,明天咱们就离开。”
军队在锦市逗留的时间不会长,他们等不了太久。
“我们明天再说,你先好好休息。”霍城摸摸他的额头,测了一下温度。那温热厚实的大手竟然让林安生出了被父亲亲切爱抚的场景——虽然这种场景只存在于他幼年的幻想之中。
成年男性长辈的爱护和鼓励,对于每一个幼小男孩的成长都是不可缺少的,林安自然也曾盼望过,一个高大的,沉稳的男性长辈,像一座山一样护在他身后,那么的可靠安心。
这种感觉身为父亲的林富贵没有给过他,隔了许多年,却从另一个大他不过十来岁的男人身上感到了。
床头柜上烛光闪动,低暗的暖光将气氛衬得无比柔和。许是生病带来的情绪不稳定,林安大脑有些迟钝,任由身体遵从本能,侧着脸蹭了蹭那双大手,心中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