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都擦黑儿了,卫成和西韦才陆续回来。
西韦一大早,带着聘请来的师爷,出城去乡下私访了,这是昨天三兄弟商量好的。
西韦比朝廷要求的正式上任时间早来了几天,因此,昨天就同迎接他的大小官吏言明,一路劳累,要好好休息几天,谢绝一切拜访,到日子再正式走马上任。实际上是想打个时间差,了解一下本地情况。
凡事有果必有因,安庆县如此贫穷,一定有相应的缘由,西韦今天出城去,就是想探访一二。
“大爷,这地方穷啊是真没办法治,都是盐碱地,庄稼长不好,亩产量连咱们彦绥一半都到不了。”饭桌上,师爷王亮叹了一口气道,他今天和西韦走了好几个地方,正好初春时节,好多村民在田间整地,随便哪个地边儿垄头坐坐,聊聊天,情况就摸熟了。
王师爷今年三十八岁,曾经中过秀才,但是举人考了几次都没有考上,是叶先生给推荐的,为人处事有原则却不乏变通,西远侧面了解过,觉得很满意,因此给西韦聘为师爷。
“那赋税?”西远问道,按理说这样贫瘠的土地,相应的赋税也应当减少。
“减是减了,不过,区别不大。”西韦接话道,说完,不知想起什么,自己憋不住乐了。
大家:“……”貌似没有啥可乐之事啊!
“没事儿,我刚才就是想起来今天在外面听到的一句顺口溜了。”西韦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看大家都瞅他,一边吃一边解释。
“啥顺口溜?”卫成舀一小碗汤放到西远面前。
“安庆到明达,一口大黄牙。”西韦边说边乐。
“五爷,这话啥意思啊?”李东听了,一脸好奇,赶忙问。
“这不盐碱地嘛,喝的水里边碱性自然也大,人在这儿生活时间一长,牙都变黄了。哥,赶明儿你和二哥回去,我看还是把大毛带回去吧,不然,等孩儿大了,一回老家,一张嘴说话,好嘛,一口大黄牙,还不得让老家人笑话死。”西韦笑着道。
“对,明达就是安庆的临县,也是盐碱地。”王师爷补充着说。
其他人:……
恨不得马上吃完饭,回去照照镜子,看自己的牙黄了多少。
“亩产少,赋税重,难怪老百姓生活这么困窘。”西远综合王师爷和西韦俩人的话沉思道。
“对。历任县令,要不耗年数,要不瘦狗身上刮油,不管老百姓死活,据说也有几任打算励精图治的,到最后也是束手无策。”王师爷喝了口酒感慨道。
西远再未言语,饭后,只剩哥仨时,试探着问西韦:“要不,咱别做这个倒霉县令了,挂印封金回莲花村吧?”
说白了,西远后悔叫弟弟来做官,开始心疼了,如此穷山恶水的地方,即使能治理好,不知道要花费多大的力气。他的弟弟,可是一直捧在手心里养的,哪里舍得让他吃这样的辛苦。
“可是,哥,我都来了,不想半途而废。”西韦虽然也挠头,态度却很坚决。若是现在回去,说是做官当知县了,结果没几天跑回老家了,还不得被人笑话死。而且,在他们西家几兄弟的字典里,压根儿没有遇到困难打退堂鼓这一说。
“好吧,既然如此,就想想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吧。”自己的弟弟,西远能不了解嘛,因此也没有再劝解。
“哥,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住处安置好。”卫成思索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怎么……”西远和西韦一起疑惑的看着卫成。
“我今天问了几个工匠,合计了按照咱的标准,修缮宅院所需要的花费,结果快赶上盖座新的多了。”卫成皱眉道。
“那,要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咱们买一座?”西远思索着问道,与其把钱花在修缮上,不如买座私宅,即使以后西韦不在安庆做官了,还可以卖掉,钱不会全部白白花掉。
“哥,我白天打听了一下,也看了几所要卖的,估计以你的意思,够呛能相中。”卫成对他哥那是一百二十个了解,西远有多宝贝他卫成,就有多宝贝小韦,哪里能受得了一家人在老家舒舒服服的,叫小韦在外面遭罪。
不过,按照老家的标准,安庆城能够达标的宅院绝对凤毛麟角,即使有,关键人家还不一定卖啊。
“那就买块地儿盖新的,正好让那些官吏瞧瞧咱家不差钱,省的以后咱给小韦送点儿啥好东西,别人还以为是咱小韦贪污来的呢。”西远听了卫成的话后拍板。
卫成点了点头,瞅着西韦笑了笑,他一猜就得是这样,他哥的心如果能够分成两半,绝对一半给他,一半给小韦。好在,卫成也一样疼这个弟弟,不然,必定是吃不尽的老陈醋。
第二天,卫成带人购买建宅院的各种材料,同时,用了几天时间,先建了几间木板房,好在如今天气不冷,住木板房也可以。
关键是他们这些男人可以将就,女人和孩子可不成,总不能一直以马车帐篷为家吧,尽管大毛一点儿不介意,没事还跟小伙伴们显摆呢。
而西韦,则在哥哥和师爷的陪伴下,进一步下到民间来了解情况,力图对症下药,找到好的解决办法。
☆、第184章 作妖
卫成和栓子一起忙乎了几天,在县衙后面不远的地方,买了三间草房,之所以买这个,是因为房子带的宅基地够大,完全可以起一个像样点的大院。
从那天起,俩人一个组织人工平整地基,一个四处奔波购买材料,雇佣人手。
而西远西韦加上师爷,三个人通过民间走访,也差不多把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
这天,他们回来的时候行经距安庆城四十许里的赵家沟。
赵家沟整个村子处于一个缓坡地带,几十户人家,大多姓赵。
天气还早,田里三三两两的村民有的在平整土地,有的在给地起垄,一条乡间土路坑坑洼洼,延伸向远方,风吹过,尘土伴着去年秋天留下的枯枝败叶迎面而来,躲都躲不掉。
偶尔的,有老人孩子手提柳条篮子,从刚刚显出绿意的沟坎垄亩间寻找可以裹腹的山野菜。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有那存粮少的人家,开始断炊了。挖得的野菜可不是为了享受纯天然绿色食品,而是为了充饥活命,挨过这段艰难岁月。
起目远望,北地特有的黑土地,到了安庆这里,仿佛被覆上一层薄霜,那是盐碱地特有的样子。
尽管有人们在这片土地上劳作耕耘,可是,却没有生机,怎么看都透着荒凉。
“缺德带冒烟的小兔崽子,良心都叫狗给吃了。唉,人啊岁数一大,谁都能欺负糊弄……”几个人累了,坐在一处柳树下歇息,旁边田里,一个老汉一边捡拾地里四处散落的柴禾,一边嘴里嘟嘟囔囔。
“老人家,怎么都春天了,才收拾柴禾啊?”西韦大声跟老人打招呼。不怪他问,北地人习惯秋天收粮食完毕,就将地里的柴禾都弄回去,码成垛,做为一年的烧柴,像老汉这样春天还弄柴禾的很少。
“别提了,一提我就生气。”老汉听见西韦跟他说话,一边把捡到一起的柴禾捆扎好,一边回到,“我啊,家里田少,儿子嫌光种田吃不饱饭,就到外地给人扛活去了,去年秋天,正好赶个秋涝,收秋的时候,刚把粮食收到家,我就生病了。”
老人说着,把几捆柴禾拿到柳树附近放好,估计是打算一会儿背回家。
“老人家,歇息一会儿吧。”西远把手里的干粮拿了一个递给老汉,他们走了几个村子,有些饿了,吃些干粮垫补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