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琨扶着白雅坐好,劝道:“娘放心,儿子每天都会去守着,等明儿风头过了儿子去探探口气,看能否送些锦被吃食进去,总归哥与锦衣卫同知纪大人有点交情,这点情面应该会讲的。”
一旁薛晋之颔首:“锦衣卫依旨办事,皇上没下明旨锦衣卫就不会善动,不会提审也不会动刑,最多也就关着。”
有了这些消息一家人心算是安稳了些,但要办的事才刚刚开始,薛晋之叫薛尉之到书房,直言道:“待娘的七日一过,我会上情丁忧。”
薛晋之一直在兵部任职,但担任的职位却与侯爷爵位不相等,按今年之势理该争一争兵部左侍郎,待现在的兵部尚书退下,他就是顺理成章的新任尚书,到那时就是爵位与实权同等,定远侯府定能再稳稳竖立十年!而这次错过再等三年,情势就不是如今了!
“大哥或许该再考虑下,皇上也许并没有这个意思。”
“我意已决,”薛晋之抬手打断,随即苦笑:“我只希望此举能让背地里的人消停,不再紧盯我们,也希望能挽回一些名誉,让侯府能有喘息的空隙。”
这一系列事情背后策划的目地显而意见,薛晋之甘心吗?千百个不甘心!但不甘心又能如何?刘氏害死婆婆的恶行令人发指,不管她有心还是无意,夫妻同体,这份罪名薛晋之不担也得担!
争兵部左侍郎的机会没了,丁忧三年,这三年的机遇全部错过了,以后为官一途也会受影响,说的恶劣点,薛晋之就算做的再好,有个害死亲娘的媳妇,此等污名注定他走的不远!
他恨,他怨,他怒,但这些都要受着!因为当年执意娶刘氏的人是他,不管是污名恶名,还是惭愧自责,他都得担!
但再恨,再怨,再怒,刘氏不能休!不是师出无名,而是侯府再不能因为这些事被顶至风口浪尖!再则休了她,从此后两不相干是太便宜她了!
想到这些薛晋之深呼口气,道:“上请丁忧同时我也会上请折子,废除刘氏诰命品阶,以身体不适为由移至闲庄养病,顾氏陪同,承逸由我亲自教养。”人移到乡下离了京城视线,那就由不得别人道了。
薛晋之眼内的神情薛尉之看的清楚,但他并不同情刘氏与顾氏,昨日因今日果,刘氏行为已经不是有心或无意能减轻的了,而顾雨蓉,担心儿子可以,但她不该拿老夫人常氏放到天秤上去衡量,以至酿成如今恶果。
“大哥心里有数就好。”
“说来此事是我对不起尉之,小琨小澜才成亲不久,县主还早产,小澜还怀着身孕为殡仪奔波,如今阿湛还牵连到锦衣卫,做为大哥,当成愧对父亲嘱托!”
眼见薛晋之弯腰,薛尉之忙一把托住:“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哥此举才是真正折刹我了,且说到惭愧,是我惭愧才对,政事不通,庶务不懂,帮不上大哥一点半点,还时常劳得大哥为我费心,想想当真是无地自容。”
比起薛晋之,薛尉之的确是平庸无能,但有一点好,他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不是为官的料,打小就拒绝了老侯爷走门路给他安排差事的心,做为闲人,也从不仗侯府名头在外拉帮结派,也不听那些巴结奉承之辈给自己谋得私利。读一辈子书,学问却也不见得多好,平日做的不过就是书院教教学生,与昔日同窗论个画,赏个风景,下个棋什么的,没什么上进心,也没什么远大目标,刚成亲到薛湛降生,他还想着好好培养下儿子,可惜薛湛奇葩没半点学文意思,武学天赋却是逆天,豆丁大的小人儿一拳揍翻大汉什么的想想都让他心怵,直到薛琨薛澜出生,他这做父亲的总算找到点成就感,薛澜就不说了,她是女儿家总归要娇养,薛琨做为儿子他是付于百分之三百的精力去培养,可惜培养过头,儿子十几岁学文就能秒杀他,一个‘当世大儒’的梦想更是把他这当爹的碾成渣!而今薛琨打算入仕,可以想见他这当爹的是无颜面见列祖列宗了。
兄弟俩,一个承继爵位光宗耀祖,娶的媳妇却是个坑,唯一的嫡子还早逊,儿媳妇也是个拎不清的坑货,也就一个嫡孙了以安慰;另一个虽平庸无能,娶的媳妇却是贤淑秀丽安于相夫教子,大儿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二儿子娶县主与如日中天手掌二十万大军的镇北侯联姻,小女儿更是嫁入太傅府与闻名京城的‘公子之首’徐长霖成亲。
这啼笑皆非的因果当真不得不让人叹一句造化弄人!
第94章 检讨悔过书
太子与太傅的‘冷’字处理让朱棣的怒气果然没再飙生, 正当两人还在暗自谋划怎样让朱棣趁早消气,到不想薛湛自己在牢房病倒了。
“病了?”朱棣诧然:“这混小子一向上山下水精力无限, 怎么就病了?”
纪钢拱手:“回皇上, 世子是夜间发的热,臣请衙门的医者看了下, 说是忧思郁结, 加上睡眠不足,饮食不当,以至阴火旺胜才发的热。”
一旁听着的朱麒麟背后拳头紧握, 朱瞻基抢在前头:“皇爷爷, 孙儿想去看看薛湛。”
朱棣瞪他:“你去看什么?又不懂开药又不会看脉,去添乱?”瞪完看朱瞻基一脸不服气,没好气摆手:“成了成了,你爱去就去吧。”
“谢皇爷爷!皇爷爷万岁!”
朱瞻基匆忙行了个礼转身就跑,朱麒麟随即拱手:“皇上, 臣, ”
“成了, ”朱棣一副知道你说什么的表情,摆手道:“去吧,带个太医去, 别落下什么病根。”
“谢皇上!”
待人离开,朱棣感叹道:“这混小子行事不得章法,到不想是个如此重孝的,难得。”
旁边贴身太监凑趣回:“奴才也听说了, 薛世子在老夫人殡仪灵堂一跪就是三天三夜,得幸国公爷把人劈晕这才让人休息了一回,否则还不定跪到什么时候。”
“你懂什么?”朱棣瞪眼太监,心里想想又是不平:“生龙活虎的人早不病晚不病,偏生朕下旨就病,传出去还道朕对这等忠孝义勇子弟施于重刑,民间那些野史还不定把朕写成样!”
“皇上息怒。”
一干太监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想,倒楣的不是您,而是锦衣卫纪同知!前脚才参加老夫人的丧仪,后脚就拿她孙子下狱,只待一天就弄到要请大夫救命,锦衣卫恶名果真名不虚传!
朱棣这边心生感概,那厢朱瞻基已经拉着纪钢直奔锦衣卫衙门,朱麒麟落后一步,被他拖着的李太医差点就脚悬空了!
盘着腿坐木板床上呼哧呼哧喝粥的薛湛瞠目结舌:“你、你们这是?”
薛湛的全须全尾让朱瞻基松了口气,打眼一瞧,这环境也没差到哪,三面是墙一面是栏,说的上是单间了,对面那墙上还开了个窗户,地面干干净净连个图写的印子都没有,靠墙面还有个木板床,有垫被有盖被,瞧颜色怕还是新的,床边有个小几上放着吃了一半的糕点,小几旁边有个炭火炉,上面架着水壶,瞧升腾的水气,看来马上就要开了。
“看你病到什么样了。”
牢门打开,朱瞻基抬脚跨入,冲李太医点点下巴:“李太医好生给他瞧瞧。”
薛湛放下腿,见后头朱麒麟,眨眨眼:“国公爷怎么也来了?”
朱麒麟抬腿跨入,抿唇回:“我不放心。有劳李太医了。”
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的李太医喘匀气,擦下脑门上的汗,客气道:“这是下官应该做的。”说着放下医药箱就要探手,可惜薛湛还捧着粥碗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
朱瞻基都要气笑,一把劈手夺过:“吃,就知道吃!李太医快给瞧瞧,需要什么药尽管下,本太孙那有!”
想明白事由的薛湛哭笑不得:“不就是一点发热吗?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把过脉,看过气色,李太医得出的病由与锦衣卫衙门的医者是一样的,收好手枕道:“薛世子身强力壮,只要热度退下就无需下药,调整好心情,饮食清淡,多多休息下就好了,不过薛世子习武身上曾有旧伤,要不介意,下官就开些调养旧伤的药方,待发热退去再行服用。”
“那快去开,捡好的开!”
纪钢很自觉的去监督太医开药,顺带把其余锦衣卫带走,朱瞻基瞄眼空档的外边忙凑近道:“我父王说皇爷爷没下明旨就不是真心想处治你,只是碍于参你的折子太多,一时没台阶下,所以你别急,待皇爷爷气性消了,也就没事了。”说完越凑近一分隐晦道:“锦衣卫里都是皇爷爷的心腹,皇爷爷不发话就没人敢动你,比在天牢还要安全。”
薛湛点头,表示明白。
锦衣卫是朱棣的刀,更是把用的甚为顺手的刀,平日不出动则已一出动血流成河,可自打他进了这里面,一没提审,二没提问,好菜好饭招待,夜里发热还给请大夫,跟纪钢的交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朱棣的态度。可以想见,比起天牢,锦衣卫衙门更让朱棣放心!
“太孙殿下,”纪钢走到牢门口,拱手道:“太医有两味药拿不定主意,请太孙殿下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