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得不能再好了！”裴十三洒脱一笑，“东九洲繁华，南林多灵植，这两处地方我皆去得，只要我能在其中一处站稳脚跟，又何必怕逍遥宗？”
莫长生见状，这才不再说什么。
其实他现在与裴十三又有什么区别呢？裴十三不能回宗门，他同样不能。裴十三是因着反抗宗门的处罚而不回宗门，而他自己，则是因着逍遥宗的秘密，一样不能回宗门。
甚至莫长生想到那恶龙所说，他要重建五灵门一事，越发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可能返回逍遥宗了。
“那你何时离开？”
“结丹后。”见莫长生不明白，裴十三凑近莫长生，低声道，“你忘了，我这里有你家小妖蛇煮的热汤。虽说冒险了些，可是逆天修行，如何能不冒险？我打算饮下热汤，闭关结丹。”
莫长生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将要劝阻的话咽了回去。他不是不能劝，而是无法劝。逍遥宗的追杀令哪里会简单？即便裴十三身上有他炼制的易容丹，可裴十三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靠着易容丹变成别人的脸过活，大部分时间总要恢复自己的容貌。以裴十三现在筑基后期的修为，的确不如直接结丹提升修为，也好出其不意的躲过逍遥宗的追杀令。
“罢了，随你。”莫长生面无表情地道，“既如此，那就在西漠找一处地方闭关结丹，我为你护法。”
裴十三咧开嘴，笑了出来。
这件事定了下来，莫长生又询问裴十三结丹机缘寻找的如何，听到裴十三说已经寻到，他才放下心来。
两人也欣赏过花楼里的男男女女是何种模样，不再好奇，便打算离开此地，去西漠的其他镇子上走一走，看一看，一面是寻找西漠能拿到外面卖的东西，一面则是寻找合适裴十三闭关结丹的地方。
只是二人刚要离开，莫长生就被这花楼的当家花魁拦住了。
“求公子带我离开。”岳无盐衣衫半露，肌肤上鲜红的鞭伤格外刺目，“这样的地方，我再也待不下去了，求公子带我离开！”
莫长生不语。
花楼的老鸨很快赶了过来，“哎呦”一声就道：“公子您可千万别误会。要是别的楼子里的姑娘哥儿，公子若喜欢，他们若愿意，公子尽管替他们赎身，老奴绝不二话！可这一位……”
老鸨轻蔑的道：“这一位她可不是自己卖身到花楼里来的，而是杀害我们家少主子不成，被我们家少主子弄到楼子里来的。这一位……老奴可真真不敢放她离开。”
岳无盐瞪大眼睛：“当日恶斗，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我要杀那人，不是应该的么？”
老鸨立刻便回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既输了，我们家少主子心善留你一命，你为何不知感激，反要背叛我们家主子？”
岳无盐一噎，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只能继续对着莫长生的方向磕头：“求公子带我离开！求公子带我离开！”
裴十三皱眉道：“你从哪里招惹来的祸害？怎么就认准了你不放了？”
莫长生面色难看，但也没有太为难岳无盐，而是道：“昨日你离开时，我说的话，你可记得？若你当真愿意将那件事的缘故告知于我，我便愿意试试为你赎身。”当然，成与不成，他就不甚在意了。
岳无盐面色一僵，那老鸨当即踹了她心窝一脚。
岳无盐咳出一口心头血来，她这才仰头，双目晶亮的看向莫长生：“好，我答应你！”
莫长生“嗯”了一声，倒也不急着问岳无盐，只漫不经心的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颗极品复元丹，扔给了岳无盐。
岳无盐慌忙接住，正欲服下，就被身边的老鸨一把将丹药抢了过去。
“极品复元丹！”那老鸨却也不老，容貌是三十岁的风情女子的模样，名为浣娘，“哎呦喂，老奴在这花楼里二十几年了，还是头一次见识到极品复元丹的模样。敢问这位公子，可是炼丹师？”
虽然话是这么问了，可是浣娘心底却早有七成把握，毕竟，除了炼丹师，谁还会傻乎乎的将一颗极品复元丹丢给一个花楼女子呢？
而且这炼丹师，一定是一位炼丹宗师人物，若是普通炼丹师，哪里炼制的出来极品复元丹这种极品丹药呢？就算偶尔炼制出来了，又怎么会随意拿出来打赏呢？
“浣娘你……”
岳无盐的话在莫长生点头的那一刹那，就被所有人忽略了。
浣娘双目一亮，直接道：“想不到公子竟有这等本事，老奴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您……是要为这无盐女赎身么？若是先前，老奴肯定连问都不敢问我家少主子，现在么，公子先请上座，老奴这就去把我们家少主子请过来，让他同您商量这无盐女的赎身之事。”
莫长生打的便是这个主意。毕竟，岳无盐既然与这家花楼的少主子有仇，肯定是不肯轻易让人为岳无盐赎身。而他现下虽然身家丰厚了不少，可也不能与花楼的少主子相比，如此一来，他想要顺利带走岳无盐，要么就开打，顺手将岳无盐偷走，要么，就只有诱之以利，把他炼制的罕见的丹药半卖半送一批给那位少主子，顺便带走岳无盐。
那浣娘在花楼见识极多，也大约猜到莫长生的想法。可是，猜到又如何呢？能随手打赏一颗极品复元丹的炼丹师，莫说是她了，就是她家少主子来了，那也得千方百计的捧着，于是见状就顺着梯子下，干脆利落的丢下岳无盐，去请她们少主子了。
房间的门关上，花楼的其他人都离开，裴十三也识趣的回到隔壁房间后，莫长生这才丢了一颗中品复元丹给岳无盐——岳无盐身上的鞭伤只是皮外伤而已，对普通人来说或许严重，可对修士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她身上最严重的伤是昨夜被采补的道基，不过，即便如此，一颗中品复元丹也足够岳无盐用了。
岳无盐怔了怔，也反应过来莫长生方才那一举动的用意了。
她将中品复元丹服下，轻叹一声：“我原以为能拥有前世记忆，此生即便是不能沾染莫前辈的气运，也当能活出个人样儿来。孰料世事难料，我竟落得如此境地，最终也只有莫前辈心善，肯来救我一救。”
莫长生不语。对岳无盐称呼的改变，他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前辈问我为何要做前辈的奴仆，这件事无盐之前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该如何说，不知能不能说。”岳无盐咬了咬牙，道，“前世无盐虽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修，可是阴差阳错，知道了一个大秘密，一个，关于莫前辈的大秘密。”
“五灵大陆曾经因逍遥散人而秩序井然，成为无数人的修仙福地；可也因逍遥散人在飞升劫前的魂飞魄散，而被诅咒，但凡在逍遥散人死后，出生在五灵大陆的任何人，任何妖，皆没有飞升的可能。”
“五灵大陆真正的高阶修士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不让五灵大陆的低阶修士知晓，以免刚刚恢复秩序的五灵大陆再度混乱起来。东九洲、西漠、南林、北荒之地的高阶修士虽然也知晓了这件事，可为了不让五灵大陆的修士大规模的跑到他们的地盘，抢夺修炼和飞升的机缘，亦将此事捂得紧紧地，不曾外泄。”
“可是在五灵大陆上出生，一直努力修炼到大乘期、渡劫期，眼看飞升在即，却被突然告知他们的一切努力皆是虚幻的那些人却很是不服。”岳无盐双目幽幽的看向莫长生，“他们因此耗费数十位高阶修士法力，这才算出，得轮回盘，重建五灵门者，可改五灵大陆命运！”
“那个人，将有无上气运，将逆天改命，将永垂青史，令所有五灵大陆之人铭记！”
莫长生闻言，似笑非笑：“就像当初的逍遥散人？重建五灵门，逆天改命，然后……再死在第一道飞升劫下，魂飞魄散，从此烟消云散？只留在那冷冰冰的玉简中，还有所有无关之人的记忆里？”
岳无盐刹那间回过神来。
她看向莫长生，只觉眼前之人的目光冷如冰霜，仿佛看穿一切一般。
岳无盐忍不住喃喃道：“不、不该这样。你应该可以飞升的。待你飞升……”作为莫长生奴仆的她，自然也可以鸡犬升天，一同飞升仙界。
而以莫长生和旁人不太一样的想法，大约在她做了他几十年上百年奴仆后，就会给她一笔丰厚的东西，然后让她恢复自由，在仙界继续自自在在的修仙。
这才是岳无盐当初死乞白赖想要认莫长生做主人的原因，不是为了莫长生，而是为了想要沾染莫长生的气运。
可是，她现在听莫长生突然提起曾经的逍遥散人，心头猛然一动，是了，莫长生的气运再浓厚，又如何比得上曾经的逍遥散人？然而逍遥散人死了，死得一丝魂魄都不剩，那么莫长生呢？难道莫长生也要赴逍遥散人的后路么？
岳无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中庆幸，还好，还好莫长生一直不肯收下她做奴仆。否则……
莫长生一眼看穿了岳无盐的想法，却没有点破，而是问道：“你方才说得轮回盘，重建五灵门者，可改五灵大陆命运，那么，我前世得了轮回盘，可曾重建了五灵门？若我当真做了，五灵大陆的命运当真改了么？为何你会重生，为何从前的我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