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风钺站在康复训练中心门口,沉默地看着不远处拥在一起的一家三口,伫立了半分钟左右,他长睫半垂,转身离开。
江臣余光瞥见时风钺一闪而过的身影,松开父母,笑道:“爸,您和妈妈休息一会吧,我出去买几杯饮料。”
“行。”江卓爽朗一笑,将拐杖斜靠着长椅放好,自己缓缓坐下,坐直之后对江臣眨眨眼:“给我带一瓶好喝点的饮料。”
江臣勾唇,挑起侧边眉毛向他示意看一旁,果不其然,杨思哼声道:“江卓,你这是刚恢复就得意忘形了是吧?”
“我不就是让儿子给我买个饮料嘛!”江卓高高大大一人坐在沙发上,俊毅的脸上却是委屈:“怎么就是得意忘形了。”
杨思看到丈夫可怜的脸,气着气着又被逗笑了,道:“你觉得儿子会给你买吗?忘记上次你偷偷抽烟是谁发现的了?还有上次你喝隔壁病房老李的酒,就是咱儿子闻出来的,我告诉你,臣臣和我可是一边儿的,你别想带坏他。”
江卓抬头,诧异又恍然:“我就说你妈都不在医院,我喝酒是怎么被她发现的,原来是你和你妈告密?”
江臣笑容无辜又无害,江卓一拍凳子:“你小子!”
“你自己贪嘴还敢凶我儿子?”杨思嗔他一眼,想了想对江臣道:“给你爸买杯牛奶,就买红糖的,他做手术了也该补血。”
“老婆,我做完手术一个多月了。”
“那也得补。”
江臣乖巧听话地点点头,向两人挥挥手转身离开。
江卓哼道:“这臭小子,小时候还自觉保守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长到了却学会告状了。”
“什么秘密?”
杨思在他旁边坐下:“是你自己想看电影,说带儿子去看动画片,结果看入迷了把他扔在卖爆米花的地方,让他吃多了去医院那个秘密,还是你带着他学自行车,结果自己跑去钓鱼,让他一个人骑车差点栽河里,换了身衣服回来还装作没事发生的那个秘密?”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不过……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你儿子小时候最喜欢做什么了?”
江卓迟疑:“……讲道理?”
杨思点头:“你儿子小时候不但喜欢一本正经讲道理,还喜欢旁征博引,上小学之前最拿手的就是用自己的例子讲道理增加说服程度。”
江卓:……
江卓转移了话题:“我在医院实在闷得慌,现在我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自己走路了,要不这个周末,咱们一家三口去附近的公园野餐,咱家断掉的仪式也该继续了。”
“又想喝酒了?”
江臣脚步一滞,几秒后,没忍住低头笑了一声,在渐渐模糊的对话声里走出了复建中心。
复建中心与住院部隔着一片花园,想要走出医院,需要穿过花园和一条长廊,绕到门诊部大厅才能出去。
江臣不疾不徐地走在花园里,脑海里是一幅幅他以为可能会模糊,其实无比清晰的幼年时期画面,一家三口一起出去旅游,去游乐园,去参观博物馆,去看电影,去野餐……
从小学开始,几乎每一个周末,父母都会带他出门,哪怕只是在外面逛一逛街,并不买什么,然后再吃一顿饭,也会坚持外出。
江卓曾说:这是一种仪式,一家三口的仪式。
这场仪式从江臣记事起持续到他高二上学期,直到被一场车祸打断,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继续过。
第一世之后的无数个周末,江臣都将自己关在寝室自习室学习,把自己留在公司加班,后来去了星际时代,日期不再以周计算,他也依旧习惯每隔五天就熬夜加两天班,甚至因此,有人将这个当做了他一个奇特的小习惯。
现在,周末的仪式,似乎又可以继续下去了。
江臣站在拱桥中央,手撑着石栏,低眸看池塘里摆尾的锦鲤,阳光照在波光与鱼鳞上,波光闪耀,灿烂一如他眼尾唇角漾开的笑意。
忽然,一阵对话打破了这个角落的安静。
“……家的独子,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接这台手术,他拿你没办法,但是我真的不好交代啊,风钺,你也为杨叔想想,我这个院长也不好做啊。”
“杨叔,我记得我们当初说好了。”
江臣几乎立刻就听出了时风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似沉又淡,辨不出情绪,只是他有些诧异,另一个人听他说话似乎是院长。
“对,当初你进医院,我答应了你除了固定的坐诊之外,手术安排接收患者全由你自己决定,在这之前我也从来没有干涉过你,可是这不一样,他的身份不一样啊,之前506那个患者手术的成功引起了燕市骨外科著名的几位教授的注意,他们现在对你赞不绝口,他家里也是因为这个,才点名要你主刀,不但如此,还请了专家团配合你的这一场手术,一旦这次手术成功,不但你会一举成名,对医院来说也……”
“不用多说了,杨叔,我不想接。”
“你不想,可是我得管啊,风钺啊,你就看在杨叔看着你长大的份上,答应这一回,杨叔舍下老脸求你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