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真叹了口气。平和方正,郑氏把自己三个孩子教得都很好,也没把自己的仇恨灌输给他们。比如对他的态度,疏离,却并不排斥。
“如此,便偏了哥哥的好东西了。”纪敏笑着把荷包挂在了腰间。
“你们兄妹几个在背着我老太婆说什么悄悄话呢?敏丫头,还不快上炕!”老太君招呼了一声。
纪敏歪头冲老太君一笑:“就来,今儿是我的好日子,祖母可不许小气,快快把私房都赏了孙女才是!”又冲纪真和纪暄福了福身,朝纪暄眨眨眼,转身朝老太君走去。
纪真坐在椅子上支着头思索人生。
一看到纪敏就头脑一热失了分寸,奇怪。
反应过来以后还是觉得这姑娘亲近,奇怪。
头脑发热的时候把从不离身的药玉送了出去清醒过来以后还毫不心疼,奇怪。
难道是血缘天性?不对,这间屋子里所有主子都和他有血缘关系。比如纪暄,没感觉。
性别歧视(比如纪暄)?不对,上辈子他就是基的。
好奇怪。
思索了好久人生,无果,纪真只好把一切原因推到人的亲和力上。各人有各人的气场,比如秦少将,看到他就想跟着他舍身忘死死而后已先天下之忧而忧。比如秦少将的杀胚哥哥,看到他就汗毛倒竖起鸡皮疙瘩。再比如秦少将的肉包子弟弟,看到他就想揍他……
没多久,四太太带着三岁的纪昸过来了,一阵寒暄。纪昸颤颤巍巍把两个堂兄一个堂姐的生辰礼都送了,一人两个小梅花馃子,金灿灿的,小孩私房出的。
中午快开席的时候三太太带着纪晓过来了。纪晓今年十岁,还跟着母亲住在内院,除了去家学,一天到晚被拘在屋子里念书,沉默寡言,看着有点木。三太太马氏穿着老气,头上只两根银钗,不问到她头上不开口,整个人都没多少活气。纪晓给三个兄姐一人写了一幅字当生辰礼。
热闹了一个中午,不停的行礼还礼,还磕了几个头陪了两杯酒,散席的时候纪真都有些坐不住了,纪敏也早就在老太君房里歇下了。
辞了老太君,纪真手一抬,秋红和芍药赶紧上前几步一边一个把人扶住了,半拖半抱把人弄到外面坐到了轮椅上。
纪侯爷在帘子后面看着,直到轮椅转过一个弯再也看不到。
回了云霁院,纪真往床上一扎就睡死过去了。
一觉就睡到了天黑。
木槿黑着脸帮纪真擦手擦脸。
木樨鼓着包子脸给人穿衣服。
他们都听说了,少爷把养身的药玉送给大姑娘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少爷都不离身的。看吧,药玉刚离了身少爷就撑不住了。
纪真挠挠头,说:“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个妹妹有点亲近,好奇怪。行了行了,别使性子了,你们少爷我已经大好了。再说了,慧海大师不就是大觉寺的吗,我记得去年他说过今年夏天要回来参加什么法会还是佛会的,到时去看看,好歹是我半个师父呢!”
木槿这才缓了脸色,木樨又小声哼哼两下才算揭过这茬。
纪真起了兴致:“赶明儿咱们也去寺里走走,回来这么久我还没出过府门呢!明天,明天不行,得歇歇,后天去吧,听说大觉寺的斋菜可好吃了。明天应该还有龙舟可以看吧,今天轮值的明天也放一天假好了。”
又坏笑一声:“木樨好好玩,木槿看家。”
木槿面瘫脸。
五月初七,纪真带上木樨和胡石头,兴冲冲出门准备去逛寺庙吃斋菜。
上车的时候,发现浩浩荡荡许多人。
老太君,侯夫人,世子夫人,二太太,大姑娘,二姑娘,世子大哥,挡箭牌四弟。
纪暄走过来扶着纪真上车,说:“父亲说慧海大师月前已经回京了,只是不知道在哪里。干脆去碰碰运气,顺便上柱香。”
便宜哥骑马,可帅了。
便宜弟骑马,也可帅了。
纪真坐车,可寂寞了。
第10章
大觉寺在京郊小雁山上。
下车之后,纪真有些腿软。山这么高这么陡,以他现在这副弱鸡身板是绝对爬不上去的。再看看前面,一干女眷已经坐上了软兜,纪真就面无表情了。
才不要像女人一样坐软兜呢!
再然后,纪真发现自己蹭一下就长高了,屁股坐胡石头胳膊上了。
两辈子加一起活了三十好几,上辈子十年拼杀受伤无数,被人背过扛过死狗一样拖过,就是没被人抱过。
但是现在,他居然被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抱起来了!
用抱小孩的方式单臂抱起来了!
五岁之后就再没人这么抱过他了!
胡石头抱着他们家少爷跑得飞快,另一只手还提着轮椅。
木樨拎着两个小包袱撒腿就追。
纪暄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干咳一下,说:“看来不用担心三哥了。”
纪晖沉默片刻:“嗯。”
老太君看了侯夫人一眼。
郑氏低垂着眼,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二太太笑说:“到底是养在外面的,规矩上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