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就是这样:你若让他付出,他也未必不肯;只是当他付出了却没有得到丁点儿回报时,付出时心中的种种“英雄气概”便会化为忿怨。
起码薛贵就是这样。
自己在镇上做工,就是往少了说一年一贯钱吧,那这么多年也有好几贯了;这些年里家里起了房子,买了地,从吃不饱饭到现在多了好几个孩子还能顾住温饱,听说薛富和薛高还三不五时能吃上个鸡蛋……里面能没自己的功劳?
可就是自己这样的一个家里的“功臣”,妻子子女却生活在这个家的最底层。
薛贵不敢也不会怨薛老娘,于是他的怨愤对象就成了王桂花。
又恰恰王桂花觉得薛贵就是回来跟他们大房抢地的,也处处看他不顺眼。
一时间薛家这个不大的院子里,日日鸡飞狗跳叔嫂不和,热闹极了。
且不说薛家如何,宋嘉祁现在几乎是每天都要往镇上跑一趟。
这会儿没生意,药铺的小伙计正坐在门口晒太阳,见宋嘉祁来了,便回身朝屋里道:“那人又来了。”
老大夫正在看方子,闻言也抬头瞅了一眼:“这小子倒勤快。”
宋嘉祁自知不能坐吃山空:那卖转运珠的钱迟早有一天会花完,卖苹果也不是长久之计,必须想点别的法子创收。
这在镇上转了转,便计上心来。
秋天的时候山上有不少枸杞,宋嘉祁摘了一部分,后来和薛白又在空间里种了不少,现在已经长成了。
镇上有药铺,宋嘉祁便上门去问收不收枸杞。那老大夫原以为是秋日间摘下来的,怕宋嘉祁处理不得当。谁知道宋嘉祁拿出来的颗颗饱满,竟像是刚摘的新鲜的一般:那确实是在空间里新鲜的,刚摘下来的。
要说老大夫不好奇是假的,但他并没有多问,只让宋嘉祁把枸杞送过来,这样新鲜的一斤一百个钱。
这也算找到了一个生计之路,宋嘉祁松了口气。又在药铺里跟老大夫打听了打听,别的药还有什么收的。
老大夫捋了捋山羊胡子:“咱们这边小镇,药材本就不多,你要找得到就拿过来,只要品相不差我这里都收——就算是太多了我这里吃不下,也会往别的药铺帮你推荐的。”
此后,宋嘉祁便每日都上山找一些草药。
这座山他也算是从小玩到大——虽说不是在同一个时空,但植物生长之类也算□□不离十。
就他自己的亲身经验而言,小时候爷爷奶奶带他山上玩,挖野菜的时候也曾顺便挖过地黄。
宋嘉祁开始还想不起地黄是治什么的,后来一拍脑门:六味地黄丸里面不就有地黄吗?可见是药材没差了!
也亏得碧溪村没人认识草药,这山上还有不少的地黄,宋嘉祁每天都能挖不少。再加上空间里现成的枸杞——宋嘉祁每天都摘上一斤枸杞去药铺里换钱。
药铺虽然用不了那么多枸杞,老大夫也没把宋嘉祁往外头推,照样每天一斤的手:他发现了,宋嘉祁送来的枸杞又红又大都是上好的,他再将这些枸杞晒干处理好卖到别的铺子或者县城里,还能再赚点钱。
此刻见宋嘉祁过来,背上还背着一口袋的枸杞,那小伙计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怎么在这个季节还能弄到枸杞。”
老大夫其实也纳闷,但他从来不问:他只当宋嘉祁家有什么种植药材的特殊方法,却没有想到宋嘉祁其实有外挂在身。
宋嘉祁刚走进药铺那小伙计就上前来接口袋,今天的口袋要比往常的大许多、重许多,小伙计不禁好奇:“宋公子今天怎么送来这么些?”
“家里有事,年前这是最后一回了。”宋嘉祁朝老大夫一拱手:“这些天多谢老先生的照拂了。”
“银货两讫的事儿,谢什么谢。”老大夫摆了摆手:“来年再有什么药材,可别忘了老朽。”
“一定一定。”说话间那小伙计已将枸杞和地黄各自称重,今天宋嘉祁送来的枸杞差不多有二斤,地黄倒是不多,小伙计拿了两百二十个钱过来给宋嘉祁结了帐,宋嘉祁便揣着钱往菜市场去了。
他如今跟买菜的阿婆商量好了,每天阿婆帮他卖苹果,一个苹果十二文,他得九文阿婆得三文。等宋嘉祁办完事儿阿婆也该收摊了,宋嘉祁便去找阿婆分钱。
他的房子虽然盖好了,但是该有的却什么都没有。比如床,比如桌子,比如柜子,宋嘉祁觉得总不能让薛白住进来跟住进山洞里一样吧,该置办的家具都得置办下来。
床,盖房的时候薛海做主让人帮着给盘了炕。大冬天的,宋嘉祁也没有反对,就当是天然的电热天。左右那房子他不打算久住,仅这个冬天而言,有个炕也不错。
桌子没有。炕能盘土炕桌子总不能也砌个土桌。
宋嘉祁瞧瞧天色还早,大概阿婆那里还没收摊吧,就是想在镇上买点必需品。反正他有空间,连车也不用雇,买了东西也不用担心弄不回去。
哪知刚走了没几步,就碰见了一个熟人。
在这个世界里宋嘉祁的熟人那还真是屈指可数。
此人正是薛海。前些日子莲娘给了薛海一些钱,让薛海得空来镇上扯一块儿布给薛白做嫁妆被子,今日正好无事,薛海就来了镇上扯布。
刚到镇上,就被一个穿着明艳的女子拦住了去路,那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级稍大一点的丫鬟,一看就是位大家小姐。
因那女子相貌美丽穿着也算得上华丽,当街拦着一个年轻男子着实惹了不少人注意。
“你怎么招呼也不打就走了?”那女子质问道。
“我弟弟就要成亲了,我做兄长的自然要回去。”薛海低声道:“小姐怎么跑到街上来了,芳姐也不拦着。”
芳姐便是那女子身后的丫鬟。
“你别骗我了。”那被称之为小姐的女子道:“我都听我爹说了,你辞工了,以后都不来了!”
薛海不说话了。
那女子红了眼眶,声音渐底,似有泣音:“我爹娘都说了,不在意门楣,只要人是个老实人待我好……”
“看傻啦?那潘家小姐漂亮吧?”宋嘉祁一转头,边上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立刻凑过来做热络状:“咱们镇上,数的潘家的那对姐妹花漂亮!”
宋嘉祁心下觉得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好奇的样子问:“这潘家小姐是何人?这般的大胆,莫不是……”
那男人见宋嘉祁上钩,很是高兴,不知不觉地又凑近了一些:“那潘小姐举止确实大胆,谁让人家父亲以前是个兵呢,听说还是个官官。都说虎父无犬子,潘老爷没儿子这女儿也是虎女啊!”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宋嘉祁下巴一抬,意指已经走远的薛海。
“嘿嘿,这你可问着人了,”那男人转到了宋嘉祁的另一侧:“我邻居家的女婿在这潘老爷家的酒楼里做工,听说那潘大小姐看上了店里一个穷小子,八成就是那人了。”
宋嘉祁心里好笑,没想到自己大舅子一张死人脸只知道骂人,偏还有美女喜欢。而宋嘉祁身边那个名为八卦实为扒手的家伙脸色则越来越差,宋嘉祁不动声色的略略退后一步,冲那人一拱手:“谢谢指教,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待宋嘉祁走远了,那人才啐道:“身上没钱装什么阔啊,还戴戒指!我呸,害老子白忙活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