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顾疏似乎也没意识到两人现在已经吐息相闻,右手被凉水激过,却还是用力抓着他的胳膊,完全没把他刚才那段儿长篇大论记住。
顾疏沉默着拽着,既不说话,但也不肯放他走。就这么拖了好久,殷朝暮才隐约察觉到他松下了身体。那样子好像一直绷着犹豫着、最后终于放弃一般。接着,顾疏一根一根松了手指,退后一步,语气已变得像对待正常同事一样疏离有节。
“你现在过的好吗?”
他不加犹豫地认同:“很好。”
看到你将要有个美满的家庭……就很好了。虽然几年后阿禺大概还是会和你对上,但现在,确实是很好。
“虽然还有一点小遗憾……但那不重要。”
顾疏垂着眼,看不出是笑还是怎样。
“是吗?那我也会过得很好。”无声的沉默之后,是一个久违的亲昵称呼:“暮生……”
殷朝暮眼眶一热,偏了头眨眼。
“嗯?”
顾疏的声音愈发飘忽,似是回忆,又带着一丝淡淡的欣慰。
“你长高了,也更精神了。”
他说不出话,只能模糊地点头。
“我听过你配的国师,配的很好听。”
“……嗯。”
“……你比以前快乐,是不是?”
“……是。”
“那就好。”
顾疏垂着眼帘,灯光在墙上投下一个优雅的影子。
“挺久了,我们回去吧。”
“好。”
与顾疏四年后的重逢最后竟然以一种出乎意料的平和状态收场,让殷朝暮多少有些安心,也有些怅然。就像一个人背了很重的包袱走了很久很久,某一天突然放下沉重的负担,反而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轻松。
他曾经最不希望和顾疏闹僵,但如今两人彼此间似乎达成某种协议的平静,反而像是一场镜花水月,恍如成空。他一直愧疚于当年间接害死了顾疏世上唯一承认的亲人,但当他发现顾疏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时刻也记恨着他时……
心里似乎空了一块儿。
不原谅是肯定的,但没有时刻记恨。
这代表,顾疏并没有多少次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