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淡定悠然的笑容,风吹过飘荡起的宽大袍袖,再配上周围飘散的桂花……这哪里还是演戏!分明是贪玩的贵公子偷得浮生半日、闲看一城扬花。
少年的姿势是那么随性,那么自然。原本不搭调的一号棚似乎在无形中圈出了一座小小庭院,院里有树有花,还有一位紫服少年。
紧绷的神经,生活的压力……
这一刻,每个人心中繁琐的事情,统统被暂时抛到脑后。
顾疏配着剑踏入场地时,抬头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桂花从里调皮的王弟轻轻眨眼,纷纷扬扬的花瓣将那片天空染成白色,一张比桂花更白的脸掩映其中。往日被刻意掩盖住的优雅与高贵毫无保留地绽现,他有那么一瞬间怔然。
“暮生……”
督场的苏瞬卿看着摄像机中的画面,微不可察地耸了一下眉梢。虽然隔得比较远听不清楚,但那个唇形,可不像是在叫“王弟”两字啊,何况剧本上这里并没有台词,顾疏在搞什么?抬起一只手正要喊卡,程副导已抢先一步将他拦住:“等等老苏。先看下去。”
“嗯?”苏瞬卿嘴角刀刻一般板出个严厉的角度,“你有话说?”
程副导无奈:“别急着发脾气,我不信你没看出来,顾疏入戏了。”他眯眼打量场中格外相衬的两人,意味深长地低喃:“就让他们自由发挥也好,你不会后悔的。”
苏瞬卿抿唇不语,半晌才冷硬地下了指令:“四号机拉远,三号机给两人特写。”
他一路吩咐下去,镜头中就出现了藏蓝色武服的年轻君王与他的幼弟。看着画面上悠然微笑的殷朝暮,那份淡雅从容的美感,说不是久经岁月砥砺,一辈一辈故老传承下来的风仪,都没人信!
程副导神情复杂:“大家族能在历史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果然在教育子孙上确有其独到之处。老苏,这孩子如果没弄错的话,还是第一次拍电影,你看……他像么?”
第一次拍电影?
大牌儿如苏瞬卿也沉默了。别说不像,这表现简直连在场众多老戏骨都给生生比下去了。顾疏是他一手挖掘的得力爱将,演戏时有多霸道苏大牌儿再清楚不过。可殷朝暮跟顾疏正面对上,不仅没被压得矮一头,反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他自负从业数十载,不曾错看一人。惟独殷朝暮这孩子初见时似极了没用的世家公子,唯有深入了解,才发现他韧而有节、能力出众。
程副导幽幽叹道:“你或许不知道,我曾推荐这孩子去《你猜我猜……猜猜猜》,老安当机立断给了一半镜头,还断言他一定能红。可见港岛名门,也并不是尽出败家子的。”
苏瞬卿本是心比天高的人,此刻听了老搭档这几句,竟眉心一动,似有所感:“名门子弟自然非同一般,你当都是人头猪脑么?嘿,二十多年前我在港岛拍戏,差点送命那次……”
“就是你每次醉酒后乱编的后山惊魂记?”
苏瞬卿冷笑:“不信也罢,总之我那次因祸得福,结识了一位真正厉害的人物……你若见到他便知什么才叫人外有人。这两个都是万中挑一,”他手一扫场中,“但若和那人一比,却还差些火候。”
程副导来了兴趣,“哦?能得你如此推崇,我倒想知道是哪位了。二十年前的港岛……莫非是顾家现任的那位老爷子?”
苏瞬卿神色一暗:“他算什么厉害人物?我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并未深交,只可惜天妒英才,否则哪里轮到顾氏父子两个活土匪抛头露脸。”
话至此便没有再说的意思,程副导一怔,猛然醒悟到这位大牌儿口中的“厉害人物”,竟是早已死了……
苏瞬卿望着场中,神色像是回忆某些记不太清的片段:“不过单论风仪,这个‘唐叔虞’倒有三分形似。顾小子就错太远了,到底骨子里的东西,改不得。”
程副导所见人物中,殷朝暮堪称最有世家气度的一位,连他也只是三分形似……他一面好奇,一面望向已然从桂树上跳下的男子。
其实重逢一幕到了这里完全可以喊停。只可惜苏瞬卿打定主意看看殷朝暮能走到哪里,便吩咐下一幕接着,场上两人一位心性深沉、一位暗藏多年经验,心中疑惑,手上却还是不动声色演下去。
这种事一般的导演绝对不敢胡来。可苏瞬卿不是一般导演,他不喊停,再荒谬的情况众人也能默默接下去。
下一幕,是【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