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完歉之后,芃暮清拉着哭闹不休的芃贞贞离开办公室。
身后班主任的嘀咕声不大不小,刚好传入她的耳朵里。“什么玩意儿,不过就是个破鞋嘛,连孩子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跟我装什么清高……”
她加快了脚步离开,害怕芃贞贞听到更多难听的话语。
回到家,芃贞贞泣不成声:“妈妈,我没有作弊,为什么要道歉,我没有做错事……”
芃暮清蹲下来,替她擦掉眼泪:“贞贞,妈妈相信你,可只有一个人相信你,没有用的,有时候为了生活,我们必须对一些事情妥协。”
九岁的芃贞贞哪里懂得什么人心的黑暗是非的曲直,只认为对的就是对的,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作弊就是没有作弊。
“为什么老师不相信我,是赵莉莉骗人,她数学考了九十五分,可是我考了满分,我比她分数高,怎么可能抄了她的试卷?她是个坏蛋,我讨厌她!”
芃贞贞哭得满脸通红,似乎想到了什么,翻滚的眼泪更是汹涌了。
“妈妈,赵莉莉的数学是赵爸爸教她的,她说因为我是没爹的孩子,所以数学永远考不到满分。”她抽泣得喘不过气来,“我就知道她是骗人的,呜呜……爸爸没教我数学,可我一样能考得比她好……”
芃暮清听完眼眶一热,抱着芃贞贞小小的身体极力强忍眼泪:“对,贞贞不需要爸爸,也能考得很好。”
芃贞贞靠在芃暮清怀里,闭着眼睛哭得泣不成声:“妈妈,可是我想要爸爸,我要爸爸……”
人说,打败一个人的不是艰苦的生活,而是人言可畏。
事实上,每天伏蛰在芃暮清周围的流言蜚语比贞贞的多很多。
她可以一笑了之,当做什么也没听见。可孩子听到的任何一句闲言碎语,分量却远远要比大人重很多,尤其像贞贞这样自尊心极强的孩子。
所以后来的每次考试,同学们总能看到芃贞贞用她小小的身体将自己的桌子搬到第一排的角落位置。
这样一来,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班主任还能认为她有机会作弊吗?
这之后,芃贞贞放学还是和纪冉几个成绩倒数的男生厮混,但上课的时候却比谁都认真,成绩一直遥遥领先班级的其他同学。
再后来,梅茶小镇开进来两辆黑得发亮的豪华轿车。
镇上的人纷纷跑到芃家看热闹,虽然没人认出车头的标志,可谁都知道这轿车价值不菲。
众人带着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看着收拾好的大包小包裹从芃家被人搬出去,一箱一箱地装上车,然而却始终不见豪车的主人翁出现。
有人说,芃暮清嫁了个有钱的老头,连带着这个小拖油瓶都一跃上枝头。
谁也没注意到,芃暮清母女俩离开的时候,谁也没有笑。
他们的眼里看得到的只有他们所谓的“野鸡成凤”的风光。
纪冉听说这件事后,连老虎机币槽里的硬币都来不及取,匆忙从小卖部里跑出去。
轿车已经开到村口的大桥上。
“小跟班,小跟班……贞贞,芃贞贞……”他在身后声嘶力竭地追赶,终于将轿车喝停下来。
哭得满脸通红的芃贞贞跑下车,向他奔来。
纪冉着急地问:“小跟班,你要去哪儿?”
“老大,我找到我的爸爸了。”芃贞贞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不见一丝笑容。
“明天我就要跟他去那个真正的家了,老大,原来我姓唐,我的爸爸不是当兵的英雄,而是有钱的商人,等我以后回来了,我要买下纪爷爷的所有麦芽糖,买下一台比老虎机还大的电视机,还有大房子和很多吃不完的辣条,我要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这次她要用真金白银的和纪爷爷兑换麦芽糖。
小小的芃贞贞过惯了清苦日子,心里非常清楚纪冉爷孙俩的艰苦,所有对她好的人,她都牢记于心加倍感恩。
可她走出小镇,脱离了生活的苦海,前往的却是另一个表面虚华的险恶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