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卸下了电池,把手机随便拆一拆,沿途分开扔,又方便又保险,警犬都找不着。
而为了短暂转移警方视野的理由显然说不过去,因为即使是孩子,看过电视剧也应该知道,办案的警察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不会那么容易顾此失彼。
而且万一捡到——或者说偷了那部手机的人恰好看见了她,难道不会增加风险?
“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在西岭绑架上一个小姑娘的时候是协同作案,而这次因为某种原因,男人不在,只有女孩,所以她要花更长的时间。”
陶然一愣,一把抓住费渡的肩膀:“这女孩受体力能力限制,没法独立完成虐杀……并且录音的全过程,但她知道晨晨手机上的远程软件,也知道家长肯定会试着用这种方式找孩子,她是在变相地折磨家长,和寄录音的目的异曲同工!”
给你希望,让你拼命地找过去,再让你绝望。
只是没想到时间上出了点偏差,她耽搁的时间比想象中要长。
“如果是这样,那她不可能独自把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拖走,只能是诱拐,”费渡远远地看了一眼再次失声痛哭的母亲,“晨晨在明知道她爸爸肯定在找她的时候,会因为什么同意跟对方走?”
陶然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我今天没带电话,但是我家比少年宫近,你爸爸说不定已经到学校里找你了,互相找容易错过,你可以去我家给他打电话。”
“这个距离一定非常近,比少年宫还要近很多,是个让孩子觉得方便又舒适的距离。”
陶然一把拽过地图:“一公里……不,五百米之内……”
有一处即将拆迁的老旧居民区,相距小公园另一个门,不过一个路口。
“等一下,”陶然说,“这个地址我怎么好像在哪听过。”
骆闻舟他们把苏落盏的家翻了个底朝天,重点是各种可能的男性用品,想要从中翻出那个神秘男人的蛛丝马迹来。
郎乔打开了一个抽屉,倒出来以后,发现里面装的是诸如户口本、身份证,各种入学通知等等文件证件,她只把病历本拿出来翻了翻,其余大致看了一眼,很快丢在一边,摊了一地。
骆闻舟目光从上面扫过,片刻后,他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突然一凝,蹲下来捡起了房产证——两本房产证。
其中一本是这间一室一厅的公寓,另一处则是当初房改的时候被个人认购的某厂职工宿舍楼,房龄比苏筱岚年纪还大。
“小乔儿,你给我确认一下,”骆闻舟说,“二十年前,苏筱岚还小的时候,她登记的住址是不是这个?”
郎乔不明缘由,不过对他本能服从,立刻去查了,就在她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骆闻舟派去盯梢许文超的刑警忽然打了电话进来:“骆队,我们在许文超房间里装了窃听,刚刚连续两通电话打进来,他绝对听见了,但是没接——他会不会已经发现自己被盯上了?哦,来电的那个号码我们也查了,是部座机,地址是……”
骆闻舟:“少年路贸易公司路口3单元。”
负责盯梢的刑警一愣:“骆队,你怎么知道?”
与此同时,郎乔冲了进来:“老大,当年苏筱岚作为受害人配合调查的时候,提供的个人信息里的通讯地址就是这个!”
骆闻舟:“走!”
第48章 亨伯特·亨伯特 十五
晨晨是被冰冷的地板硌醒的,她刚开始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记得自己跟着一个摄影班的小姐姐回家——她家真的很近,出了公园,拐角就是,虽然看起来有点家徒四壁,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电话机不太好用,总是接触不良。小姐姐信誓旦旦地说重新插一下线路就好,还给她拿了一瓶冰镇饮料。
晨晨叼着吸管,一边吸着芒果汁,一边觉得自己可能太麻烦人家了,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还是回学校吧”,可还没等开口,她就觉得整个人好像被什么从躯壳里抽出去一样,四肢瞬间失去了控制,她艰难地晃了几下,随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晨晨的辫子已经散了,一身的尘土,四肢被捆成一团,大约是被人暴力地在地上拖过,多处裸露的皮肤蹭破了,火辣辣的疼,贴在嘴唇上的胶带上沾着橡胶的臭味,她艰难地把自己蜷缩起来,拼命往后躲去——苏落盏正在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落盏歪着头,一缕长发从鬓角垂了下来,她伸出细长手指在脸颊旁边卷着头发,冰冷的眼睛像某种险恶的冷血动物。
继而她抿起嘴角,冲晨晨笑了起来:“你真讨厌。”
晨晨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什么都不懂的跟屁虫,都是有心计的贱人,一把年纪了,仗着会和人撒娇,出入必有人接,要什么有什么,动辄拿自己当小孩子,好像全世界都得迁就你们。”苏落盏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从门口的鞋柜里拎出了一把弯头的砍刀,金属的大家伙对她那双细瘦的小手来说,有些太过沉重了,刀身与老旧的木质柜橱彼此摩擦,“沙沙”作响。
晨晨剧烈地挣扎了起来,被封住了嘴,她就发出小动物一样微弱而细小的“嗯嗯”声,脸憋得通红,奋力想从绳子里挣扎出来。
“他不来,我自己也可以!”
苏落盏突然发作,提起砍刀就向晨晨冲了过去。
人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潜力大概是无限的,那一瞬间,晨晨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竟然成功地就着被五花大绑的姿势,用脚底寻找到了地面,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刀已经逼至近前,晨晨闭着眼往前一扑,连滚带爬地从苏落盏刀下扑了出去,一头撞在了茶几角上,额角登时头破血流。
晨晨把自己撞得晕头转向、头重脚轻,只想嚎啕大哭,叫人来救她,却也知道哭并不管用,只好挣扎着地用肩膀去抵茶几,试图再次站起来。
苏落盏手里的刀挥得过猛,卡进了墙角的一个木头柜子里,那刀毕竟是沉,她使劲一拉,竟然没能把卡住的刀身拔出来,气急败坏之下,苏落盏猛地上前,从后面一把抓住了晨晨头发,晨晨觉得自己整张头皮都被她拉掉了,只能狼狈地被她的手带着弯下腰去,不停流下来的眼泪已经把胶带边缘泡开了,她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却只激发起了另一个人的施虐欲望。
苏落盏抬手扇了她一个耳光,从没被人碰过一根手指的晨晨几乎被她打懵了。
“贱人,”苏落盏说,“你就是贱人!”
受影视剧影响,“贱人”一词其实已经在中学和小学高年级中普及了,总有一些比同龄人发育早一点的孩子开始学着把这些成人色彩浓重的词汇挂在嘴边——即使在家里个个都是咬着雪糕耍赖的小朋友。
苏落盏狠狠地把晨晨往茶几上一推,晨晨的后腰撞在那矮小的桌子上,水晶桌贴下面泛黄的旧照片中,已经死去的人冲着两个活生生的女孩露出耐人寻味的似笑非笑,晨晨嘴上被泪水泡软的胶带在这一推一震中崩开了,她第一时间出了声:“救命!”
第一声又哑又微弱,随后,晨晨飞快地适应了说话的感觉,声音也响亮了起来:“救命!救命!”
苏落盏被她这一嗓子叫得一愣,她方才就觉得缺了点什么,不够“过瘾”,这会才发现,原来是没听见惨叫。晨晨那一声带着哭腔的“救命”刺激了她,她好像得到了礼物的孩子,用一种惊喜的眼神看着晨晨,狠狠一抬脚,跺向晨晨平摊到地面的手指。
晨晨疼到了一定程度,反而叫不出来了,她张大了嘴,无声地抽着气。
苏落盏:“叫啊,你怎么不继续叫了?”
晨晨哭得喘不上气来,用仅有的力气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来:“苏……呜姐姐……我很、很喜欢……羡慕你的,你……你……”
苏落盏刚开始一脸冷漠,唯有“羡慕”二字让她轻轻地一顿,要去抓女孩头发的手停在了半空,黑豆似的大眼睛盯着晨晨。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重重地砸了几下,有个男人粗声粗气地说:“吵什么吵,让不让人睡觉了!”
屋里的苏落盏和晨晨同时一哆嗦。
那男人怒道:“开门,不然我报警了!半夜三更在家里看恐怖片吗这是?吱哇乱叫的,这地方就你们一家住着啊?”
晨晨的嘴被苏落盏用力捂上了,她随便从旁边的纸盒里抽出几张餐巾纸,也不知多久没清理过的,团成一团往晨晨嘴里一塞。
“对不起,叔叔,”苏落盏深吸一口气,冷着脸,同时细声细气地开了腔,“我们家大人不在,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我会关小点声的。”
门口的男人顿了顿,十分严厉地说:“什么玩意,小孩啊?你给我过来,我替你们家长教育教育你!”
苏落盏皱了皱眉,没等她吭声,门口的男神经病已经自顾自地开了口:“做人要有公德心你知道吗,什么叫公德?最起码的要求就是不给人添麻烦,你呢!你是哪学校的,回头我一定要给你们老师打电话,熊孩子都怎么教育的!”
眼看对方说起来没完,苏落盏俏丽的小脸上一片阴冷:“叔叔对不起,我道歉可以吗?”
“你说什么,听不见!大吵大闹的时候不是声气挺足的吗?”
苏落盏只想把这个突如其来的奇葩打发走,她回手把晨晨嘴里的纸巾团塞了塞,自己站起来,往门边走去。
一步、两步……突然,就在苏落盏在迈出第七步的时候,她整个人停在了原地。
这老房子虽然一直有那个人定期打扫、缴费,但周围居民都知道里面没人住,已经空置很久了,为什么门口的人半夜三更听说里面住了个没有家长的小孩,居然毫不惊诧?
苏落盏忽然扭头就跑,与此同时,老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暴力破坏。
几个警察紧跟着冲了进来,苏落盏一把抓起方才卡在柜子上的砍刀,重压之下,那把方才她怎么拉都拽不起来的砍刀竟从木柜的缝隙里溜了出来,而警察们眼看就要抓住她——
苏落盏反手提起砍刀指向晨晨的后颈,刀尖立刻在女孩雪白的后颈上撕开了一条血口子,她尖叫起来:“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