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依旧是沈彻煮的面,这回两个人再没抢了,沈彻将面条卷了用筷子喂到纪澄嘴里,问道:“我们再住一晚,明天一早下山如何?”
再住一晚?!纪澄觉得她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所以坚决地摇了摇头。
沈彻颇为惋惜地将新卷好的面条送入自己的嘴巴。
纪澄瞪了沈彻一眼,她还没吃饱哩。
沈彻又喂了纪澄一口,“也好,桃花瓣都被你糟蹋得差不多了,明年我再带你过来。”
沈彻口里的明年或为示好之计,但听在纪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明显沈彻这是要不遵守赌约的意思。
“鬼才跟你来。”纪澄嗔了一句,她这态度刚刚好,若是应下,只怕沈彻就该疑心了。
回程的时候,依旧是先走一段水路,纪澄正好在悠悠荡荡的小舟里补眠,头就枕在沈彻的腿上,沈彻的手则在她的背脊上轻轻拍着,一路哄她安眠。
偶尔纪澄微微睁眼,沈彻就将水杯喂到她嘴边,她润一口嗓子后,又继续昏睡过去,实在是体力、脑力都耗费了不少,她也就恣意地享受着沈彻的殷勤了。
纪澄刚回到兰花巷,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范增丽就来了。
“姑娘这些日子可是去哪儿了啊?家里上上下下就没个知道的,万一有什么事情我可怎么向公爹交代啊?”范增丽捂着胸口就要抹泪。
“大嫂别担心,我行事自有分寸的。”纪澄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其实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觉得讽刺,她自己如今都不知道什么是分寸了,她只知道她心里有一把火在烧,若是烧不死别人,那就只能烧死她自己。
“前日沈府的老太君派人来接你,说是前儿是你生辰,想替你贺一贺的。”范增丽道。
纪澄道:“那你怎么回的?”
范增丽道:“我找不到姑娘可都急死了,只能说姑娘病了,不好过了病气,等姑娘好了再过府给老太君请安。”
纪澄笑了笑,“大嫂如今待人接物越发妥帖了。”
范增丽松了口气,她心里其实很有些害怕这小姑子,年纪小小的城府可厉害着呢,家里那些个姨娘这两年被她整治得服服帖帖的,再不敢闹幺蛾子去烦她婆母。况且纪青身体不好,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纪澄在管事,范增丽不怕纪澄也不行。
这回纪青让她上京帮衬纪澄说亲的事儿,范增丽是千万个愿意,就盼着纪澄赶紧嫁了,好让她松口气儿。有这样的小姑子留在家里,压着谁也喘不过气儿来。
纪澄安抚了范增丽后,听柳叶儿说梅掌柜的回来了,便换了衣裳去书房见了梅掌柜。
梅掌柜当初被纪澄派去西域开辟新的商线,后来又得了纪澄的信与庞骏雄、童襄他们接头合作,在西域已经摸索出了自己的路子,最近却突然接得纪澄的信让他赶回京师一晤,这让梅长和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梅长和一见纪澄,就将童襄他们大肆夸奖了一番,又说有他们的帮助,纪家的生意在西域落脚已经基本不成问题。
纪澄点了点头,“我会全力支持你的,我担心你在西域人手不够,咱们京城铺子上的人你若有看中的都可带走。”
梅长和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好事儿,他的确是人手太不够了,值得信任的人就更少了。
纪澄又道:“童襄他们和咱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彼此合作可以有,但是梅掌柜的自己也得留个心眼儿。还有,我希望你能尽快熟悉西域王庭的人,尤其是碣石、姑墨的王室之人。”
碣石和姑墨如今早已不成气候,都是被靖世军打压的势力,纪澄心想他们一定是恨死了所谓的靖主了。
“姑娘是有什么打算?”梅长和不解地问。
“将来想送一份大礼给他们,端看他们吃不吃得下。所以我想请梅掌柜的在这两国尽快扶持势力,不管花多少银子我都给你。西域的消息你每三天着人向我传一次,不要走庞骏雄的线,另外找妥帖的人送信。用我们约定的密语写。”纪澄道。
梅长和听到现在立即明白纪澄是要和庞骏雄那一线决裂了,“我马上安排。”
纪澄又和梅长和商议了一些细节,问了问西域如今的局势,这才送走了梅长和。
梅长和一走,纪家在京师的大管家白寿春就进了门,是纪澄托他打听消息,其中就有沈彻当初恋慕的那位青楼女史的消息。
等安排妥帖了这些,纪澄才携着范增丽第二天一同去了沈府。
范增丽当日到京师时,就已经来沈府向老太太请过安了,今日过来比第一回可就好多了,再不像那日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
老太太拉着纪澄的手说了几句话,问她如何又病了,纪澄笑道:“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多喝水躺上两日就好了。”
“这天气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最易着凉,你们这些小姑娘睡觉就是爱踢被子。我瞧着你还是回芮英堂住吧,你那身子也该好好儿养养。阿芫她们也都想你了,你且去和她们说说话,我同你嫂子还有话说。”老太太道。
纪澄有一丝狐疑,老太太和她大嫂说话为何避着她?难不曾是有别的人家相看?
老太太的寿辰就在三月里,虽然不是整寿,但下头孝敬的人可都不少,反正五月初就是沈芫成亲的日子,叶家的人干脆早点儿启程,顺道还可以给老太太祝寿。
是以,叶朗比黄夫人预想的日子提前了许多到了京城。
老太太将叶家的家世和叶朗的人品对范增丽一说,范增丽立即感恩戴德地对着老太太谢了又谢。
“只是嫁过去是续弦,那边又有嫡子嫡女,我怕阿澄觉得委屈,这才没同她提。想着先同你说了,看纪老爷那边的意思如何。”老太太道。
“我公爹定然满意的,说不得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同郡守家结亲已经是高攀了,阿澄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得老祖宗这般看中。”范增丽有些诚惶诚恐地道。
老太太道:“那好,你同你家公爹说一声,叶家侄儿过府来时,我也让澄丫头相看相看,若是两家都有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纪澄自然是不知晓这些事情的,她大嫂既然来了,亲事就不能再同她这个姑娘家说了。
不过说与不说也一样,因为三月里出了一桩惊天大事,把其他所有的芝麻蒜皮都遮掩了下去。
事情先是从王悦娘开始的,怀有身孕的王嫔娘娘突然暴毙,然后王淑妃被削夺了管理六宫之职,形同软禁,再接着是王家贪渎、草菅人命的官司浮出水面,建平帝下旨削夺王家的爵位,抄家问斩。
据说从王家抄出了六百万两银子,还有古董、字画无算,比皇帝的私库来得还富裕,本该藏在大内的王羲之的真迹,却出现在了抄家谱上,建平帝更是怒无可怒,想要灭了王家的九族,后来还是朝中大臣联名劝住,才只杀了王家一家的所有男丁,女人全部没为官奴。
再然后,王淑妃也跟着就暴毙了。
所有人都看出了这里头有猫腻,不过只是贪渎受贿、草菅人命而已,王家行事霸道又不是一年、两年了,建平帝怎么突然就较真儿了?
在加上宫里头两位王氏娘娘暴毙,定然是牵扯了宫闱秘事,大家心里被挠得奇痒无比,又不敢忘加议论。
☆、第132章 解迷惑
纪澄已经好些天没见着沈彻了,神出鬼没的肯定是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乐-文-不过纪澄也知道,宫里的隐秘只有沈彻能替她解答。
纪澄去三好居守了好几次才总算等着了沈彻。
“听南桂说你每天都来,就这么想我?”沈彻在纪澄的对面坐下,“天气暖和了,这密室就显得有些闷了。”虽有通气孔,但的确比较憋闷,冬日里还好,密室比外头温暖,不点火盆也不觉得冷。
沈彻站起身,朝纪澄伸出手,“走吧。”
纪澄不解地站起身,将手递到沈彻的掌心里,并不多问,她现在想扮演的角色可是解语花来着,只但愿沈彻不要过早地厌弃她,不然那可就不好玩儿了。
纪澄还是第一次经由密道上到九里院。密道的门就开在沈彻衣橱的后面,出了衣橱就到了沈彻日常起居的地方了。
同三好居、四并居一般,沈彻似乎只喜欢最简单的摆设,能节省的家具全都节省了,没有榻、没有椅,只有蒲席、软垫,简单到了极致。
屋前的院中有个浅浅的小池,有水草茵绿,几尾锦鲤悠游其间,这里不像是国公府世子的屋子,倒像隐士的居所。
屋子里没有丫头伺候,只沈彻和纪澄二人。纪澄吸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地上好,清新了许多。
“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上来就是,你那些东西若要搬上来就让南桂帮你。需要什么你拉一拉手边的铜铃,霓裳就会上来。”沈彻道,仿佛纪澄不是他不可见人的“红颜”,而是正儿八经的二少奶奶一般。
沈彻不心虚,但纪澄可没那么大的脸。
沈彻似乎有些疲倦,就那样在纪澄的身边躺下,“今日你煮茶吧,老张将咱们上次采的茶制好了,昨日才送过来的。”
纪澄听着沈彻的指挥,将那新茶找了出来,又将风炉、茶具摆弄好,开始煮水。
“替我揉一揉太阳穴。”沈彻将头枕到纪澄的腿上,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耳边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