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张脸隐在暗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明艳的五官像是被抽干了生机,衰败枯萎,已显老态。
半晌,她才轻声开了口,眼底闪动着莫名的色彩,语调诡异道:“你这么做,真不怕遭报应吗?”
辜平面色不变,扫了一眼孟怜音,话中带刺道:“这话你也该问问你自己。”
孟怜音蓦地放声大笑,笑声竟有几分癫狂。
宣灵被吓了一跳,悄悄往这边投来惊疑的视线。
刚刚两人的对话,他一直偷偷听着,只是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条件、报应的,好像还有个人名,叫什么……云溪?
宣灵暗自琢磨了一会儿,也没琢磨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孟怜音笑够了,抬手满不在乎地擦去眼角的泪,对辜平道:“东西呢,拿来吧,我要先验货。”
辜平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木匣子递给她,深深望了她一眼:“希望你能够遵守承诺。”
孟怜音接过木匣的手都在颤抖。
纤细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孟怜音呼吸急促,快速打开木匣看了一眼,便又“砰”地合上。
是她要的东西!
只要有了这个,凝霜就能活过来了!
至于代价……
孟怜音脑中倏地闪过符叙那张素来温润如玉的一张脸,宛如枯枝的一只手在宽大的袖口内缓缓攥紧。
……只要能救活凝霜,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孟怜音收起木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宣灵惊诧地看到,方才还一脸油尽灯枯的女人脸上赫然有了神采,如同回光返照似的精神奕奕起来。
她转脸冲宣灵笑笑,道:“小仙君,麻烦你过来一下。”
宣灵这才发现,她其实是个相当美艳的女人。
只是方才的举止太过疯癫,才让他忽略了这点。
他没想到对方会叫自己。
原本辜叔叔是告诉他,今天要来天机宗拜访一位故人,顺便带上他来玩一玩。
所以宣灵才欢天喜地地来了。
却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
宣灵求助似的看向辜平,对方微微颔首:“去吧。”
这下宣灵只好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过去了。
孟怜音含笑望着他,仿佛刚才那副疯癫模样的不是自己似的,语气温和道:“别怕,很快就会好了。”
宣灵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句话的意思,孟怜音便已伸出两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心。
失去意识前,宣灵被那指尖的寒意冻了个哆嗦,还在想:这真的是双活人的手吗?
见少年垂下头,阖上双眼,孟怜音平静地收回手,咬破食指,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宛如断了线的珠子坠向地面——
一道红光蓦地亮起,一个复杂的血色阵法在宣灵脚下显现,几乎那阵法每亮一点,孟怜音脸上的血色就要少一分。
最后,那阵法几乎将宣灵整个笼罩,紧接着孟怜音嘴唇微动,低声念了句咒,只见浅浅红光自宣灵左手中指处亮起,渐渐凝聚成一道道细细的红线,向外延伸。
一、二、三、四。
一共四道。
一直站在门外,从缝隙中朝内看的符叙似有所感,僵着身子,偏头看向握住伞柄的那只手。
一条如血般鲜红的细线紧紧缠绕在他的中指指根,醒目至极。
室内。
孟怜音看到这一幕,眉峰微动,倒是没有特别意外,还能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地打趣道:“你家这位小朋友倒还真是有意思,别人能有一条姻缘线就不错了,他有四根。”
辜平一脸冷肃:“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他无意多言,催道:“快点动手吧。”
孟怜音咕哝了一句:“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干这种棒打鸳鸯的活儿……”
而且,还是自己亲徒弟的鸳鸯。
她脸上笑容淡去,凝神催动灵力,一抹黑焰从她指尖蹿出,点燃了一根红线。
只见那黑焰所过之处,红线被烧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孟怜音轻声道:“第一根,是正阳宗薛家那位少宗主的。”
紧接着,她又用同样的手法,点燃了另一根红线。
“第二根,是赤霄宗谢家大公子谢玄霖的。”
“第三根……”
孟怜音手中动作微微一顿。
紧接着,她没有接上那句话,沉默着就要点燃那根红线——
符叙瞳孔骤然一缩。
……
他想起来了。
当年他也是这样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红线燃尽。
那个要他等着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攥住伞柄的修长手指猝然收紧,用力到几乎泛白,中指上那条红线,正在被黑焰一点点蚕食着,符叙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里是幻境。
他再怎么做也无济于事。
当年的他,并没有推门阻拦,现在的他,更是不能。
红线已经燃尽。
孟怜音自嘲地扯起嘴角:“你满意了?”
“现在没人会跟你徒弟抢了。”
“我也是挺奇怪的,你对你徒弟就那么不自信,认为他一定抢不过?非要搭上遭天谴的后果来这么一遭……”
辜平深深望了她一眼:“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你无须多问。”
孟怜音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