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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见君望着从汉子袖口中掉落出来的云胡贴身带着的平安扣,心中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两世加起来,数十年修养的温润清正,端方持重,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第222章
  眼见着那汉子脸上见了血, 人也被打的直翻白眼,在场的陆同知见势不好,赶忙带着几个府役上前去拦。
  哪知往日里瞧着瘦瘦弱弱, 无缚鸡之力的人, 如今却有拔山扛鼎之势, 几个牛高马大的壮汉齐齐使劲, 愣是没将人拉开。
  谢见君眼圈通红, 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似是下一刻就要将面前之人抽筋剥骨,万刃凌迟。
  “主君,您冷静些,主夫还等着您呢!”昌多急得“噗通”一声叩首,才勉强将失去理智的人拉回来。
  谢见君如梦初醒, 踉跄着拨开众人,只身穿行过府衙, 径直往后院去。
  彼时, 后院中忙忙碌碌。
  因着云胡生得仓促, 又赶上原定的稳婆前些日子回乡里去了, 季子彧便从收留的流民中找了两个说是有托生经验的婆子,现下正在卧房里帮忙。
  好在乳母并没出差错,如今也被请来后院,安排在偏室等信儿。
  谢见君进门时, 胡子拉碴,满身血污,可把众人给吓了一跳。
  许褚更是心脏都漏了一拍, 拄着拐忙不迭上前关切,“可是受伤了?怎弄成这幅模样?”
  “劳先生挂念, 不妨事。”谢见君抹了把脸,他这一路过来,脸上沾的又是汗又是土,一抹瞧着更是狼狈,“先生,我夫郎他怎么样了?”
  不等许褚回答,他话音刚落,王婶子急匆匆地打卧房里小跑出来,“参汤呢?快去把参汤拿来!”
  他接过家丁递上来的参汤,迷迷怔怔地就要闷头往卧房里送。
  “哎呦,主君,您别添乱了!您进不得这里面!”王婶子眼疾手快地将他拦在门外,端了碗,转身又回了屋子。
  朱红木门一开一合,漫天的血腥气迎面而来,谢见君心中一惊,就听着陌生婆子的催促声从屋中传出,“夫人,您喝点参汤,再加把劲,这孩子在腹中憋得久了,怕是会没命的!”
  他定定地站在门外,须臾,似是想起些什么,招手唤来了府里人,“满崽呢?他人怎么样?请大夫过来瞧过没?大福又被谁带着?”
  “回大人,书淮无大碍,现已在卧房里歇息,小公子一早就被周娘子抱去甘盈斋了。”李盛源拱手回话,他自认自己有愧于知府大人的委托,没能保护好夫人和满崽,这会儿心里直打颤。
  然谢见君只是浅浅应了一声,并未有任何发作的话,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不曾离开过面前的这两扇木门。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崇福寺的鼎钟敲过二茬。夜色渐渐褪去,红日刺破了乌沉沉的云雾,撒下一片金黄。
  “夫人!夫人!”
  卧房内,一身青衣的稳婆不住地唤着床榻上的云胡。
  “这都几个时辰了....”另一花衣婆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她们干耗一宿了,这要再生不下来,保不齐得一尸两命,到时候她怎么跟知府大人交代?万一那位官老爷发起怒来,要当众砍她脑袋咋办?一想到脑袋不保,她这心里头也着急起来,“夫人,您且再用点力气,这怀胎八月不容易,可不能功亏一篑呐...”
  云胡耳朵里像是塞了一团团棉花,只瞧着婆子的嘴张张合合,不晓得在说些什么,他下意识地颔首,挣扎着想要抓上青纱床帏,冷不丁探至半空的手,被宽厚的掌心结结实实地包裹住,下一刻,耳边传来熟悉的温润声音,“我抓住你了,云胡,别怕,我抓住你了。”
  谢见君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仔细净了面,现下瞧着与寻常无异,连神色都平平淡淡的,不见几分焦急。殊不知这从容模样都是装的,打方才王婶子传话说云胡情势不妙,他便按讷不住地猫了进来。
  “出、出去、”云胡湿津津的面颊上早已经分不清是细汗还是泪珠,浑身的劲儿似是被吸干了一般,连推人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谢见君纹丝不动,连视线都没能从他身上挪开,两个婆子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挑着言重的话,劝云胡屏息凝神,一鼓作气。
  卧房里血腥气凝重,云胡自个儿闻着都想作呕,偏又赶不走人,末了只得憋足一口劲,满心放在那死活不肯出来的小兔崽子身上。
  谢见君被回握住的手攥得生疼,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不住地拿干净的帕子给小夫郎擦汗。
  这一番折腾,又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刻意压低的呻口今声,满头大汗的青衣稳婆从帐子下抱出个孩子。
  花衣婆子凑上来瞧了一眼,见孩子紧闭着双眸,一动不动,奇怪道:“咋没声呢?”
  谢见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二人先把孩子抱走。
  “他怎么不哭啊...”云胡有气无力地问道,大福刚出生那会儿,哭声响亮得屋舍都能听见,“夫君,你听,没有哭声!”他慌了神,顾不得身上的疼,朝着稳婆离去的方向伸出手,“给我看看,抱给我看看!”
  “别慌别慌...”谢见君将小夫郎按回榻上,“我去....云胡,我去把孩子给你抱回来。”
  说着,他掀开门帘,退出内室。
  青衣稳婆这会儿心慌得厉害,寻常人家的孩子刚出生时,高低都得哭上两声,偏偏她接生的这个,从抱出来到现在,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