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尔杰女朋友那天晚上是跟车去医院,沉惠梅中途醒过一回,要不是呼吸器插着她口鼻,她指定从床上跳起来狠狠地大骂成祖和Jones。
护士安抚病患情绪,史尔杰女朋友让他俩先回去,又等沉惠梅睡着了,单独给成祖去电话。
这会儿大家正齐聚会议室,讨论蜂堡银行IPO项目的推进,团队人员迟迟未定,岔子出现在财务审计上,中途又出了白骨的事,白纪坤以蜂堡银行名义召开记者招待会,承诺在DNA检测结果出来,找到逝者后代之前绝不动工程,就这样工期搁置多时。
茫茫人海寻找,耗费时间太长,白亦行不愿再等,擅自召开会议。由于白亦行先斩后奏引起穆介之不满,她接到电话风尘仆仆从南郊往回赶,推开会议室的门,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穆介之大步流星站在主位,看也不看白亦行,口吻锋利朝着众人道:“人员名单这部分我看了,审计和财务外聘机构未免寒了自己人的心。再说这么个小机构小事务所的专业程度不一定比我们强。现在这个时代的进步远远赶超过去高盛,蜂堡将来上市少不了用钱。有些钱还是花在刀刃上值得。”
股东们心中并不是摇摆不定,因为白亦行所提交的外部机构和事务所资料在新市名不见经传,至于他们其中肯站队白亦行皆因此前她霸气回怼记者,让跟着她父母打天下的老家伙们意识到,这个小姑娘的魄力和手段根本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然穆介之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于是有人打算做和事佬,岂料白亦行笑说:“董事长说得不错。不过现在的媒体嘴巴厉害得很,我问问大家,我们找到了逝者的亲人该怎么处理呢,好好安置?风光下葬?是,我们可以这么做,但不是要让大家理所应当觉得这是高盛的责任。这件事无论我们怎么处理,都无可避免地会对高盛产生两极分化的影响。届时一定会影响到蜂堡银行上市计划。”
孔融听不明白了,“那这跟你找外人掺和公司内部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成祖进来伏在白亦行耳边说了些什么,穆介之看两人一眼,会议室鸦雀无声,孔融噎了噎嘴,抄起手边水杯假装喝一口。
末了,穆介之坐在椅子上笑着对白亦行苦口婆心:“白骨地界已找历史专家来勘验,政府部门那边对接的事,你叁爷也安排人跟进了。我知道为了高盛和蜂堡,你着急。像你们这代年轻人肯在工作上倾心尽力那是好事,但是很多事呢你着急也是没用的,慢工才能出细活。”
风向见转,老家伙们也低语附和,穆介之又笑着拍拍她的手,长辈语调,欣慰道:“你进公司来付出的努力在座的叔叔阿姨们都瞧在眼里。他们都是过来人,也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有什么事直接拿出来讨论,总归多参考他们的意见没坏处,叔叔阿姨们也都是为了高盛和蜂堡未来好嘛。”
穆介之一番言辞,看似长辈般体贴,谆谆教导,循循善诱,实则拿她当不懂事的小孩糊弄,再加上屋里这群人个个都是七窍玲珑的老狐狸,成祖心说这群人比经济罪犯还难搞,而且怎么动不动欺负小姑娘?
他不动声色观察她,还算冷静,心想那晚上的话没白讲。
白亦行也笑:“是我着急了。”
穆介之满脸欣慰,结果白亦行说:“找外部机构是给未来的蜂堡上双重保障。像董事长讲的,现在外面估计好多双眼睛都盯着我们,加上马家前车之鉴,相关部门监管力度加大,我们更应该做长远打算,杜绝此类事件发生。”
她推开穆介之的手,没看她的脸变成什么鬼样子。
成祖将资料投发在大屏上,白亦行起身道:“Finance成立以来长期配合相关部门做政府财税,林林总总项目都不大。我知道找第叁方机构要经验老道,这样也能为蜂堡背书加持,我让成祖对比了市场上最大存活时间最长的一家公司,他们也承接政府项目,也没出过差错,那请问为什么相关部门还要多此一举?”
“我只相信白家公会会做慈善。”白亦行此话一出,成祖心想:得,都白说了。
白亦行说得直接:“大公司提供权威公信,小公司提供灵活个性化服务,大公司用钱多,小公司收费低,降本增效,风险分散,平衡压力。您觉得呢,董事长?”
不等穆介之开口,她说:“可蜂堡不需要任何机构背书,因为我们自己就是最强悍的背书。”
穆介之指甲抠着椅子把手,面上仍旧是从善如流,不久她双手交握在桌面,笑而不语,老头们墙头草看眼色行事,白亦行继续演讲,那样子如同当年她小小一只,孤身站在青年峰会丛中,成祖一眨不眨瞧她:“高盛需要外部视角来减少社会上的流言蜚语,而我们的员工也需要外部视角,适当取长补短。不闭门造车也是高盛企业文化之一。”
她扫了眼,会议室那扇门,会议室里面表面一片祥和,会议室外面争论的热火朝天,蜂堡IPO已定人选纷纷看戏,审计和财务部门的备选人虽然看着云淡风轻,实际上心在油锅口悬着,连日常工作都心不在焉...
白亦行笑道:“我相信高盛的员工肯定不是废物!”
成祖手肘杵着椅子把手,挠了挠额头,不肖看穆介之是什么表情,光想想那画面就觉得够精彩的,她先斩后奏,当众挑战权威,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忍不住想白纪中和何柔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出这么个乖张霸道的小姑娘来?
白妮呆愣地竖在一旁,她好像真的看见了先生和夫人...
白亦行问:“董事长和叔叔阿姨们,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就按项目计划书上面指定的时间节点,逐一往下推进。”
老魏说:“大家都是自家人,我说句难听的白骨这事像个烫手山芋。亦行、白总说得对,这事无论我们做得再好,少不了诟病,不过也正如咱们白总在记者会上的发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避开不好的言论畏畏缩缩,高盛和蜂堡在金融市场只会越来越平庸!”
其他老家伙们没意见,孔融因为闻瑜敏回家大哭大闹本想着在白亦行身上挣回来,听完她的话,又仔细盘算着自身的利益早就与高盛和蜂堡融为一体,心想忍就忍了吧,又不是多大的事。
孔融打量穆介之一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顾不得许多开始表态。
片刻,穆介之笑道:“既然你考虑的如此全面,股东们也都没意见,那就按照你的计划往下推。哦,对了,aSun那个项目你要不也给大家说说,我是听说沉总进医院了?”
白亦行落座,成祖把水杯放在她面前,看着穆介之一脸关心和震惊的脸回答:“董事长,各位,沉总目前的情况没什么大碍,所以大家可以放心。”
话音落,这场持续一个多小时的‘小战争’终于结束了,这也是自白亦行入高盛来,头一次所有人站在她这边,白妮紧张的肩力卸下来,莫名松口气。老家伙们纷纷散去,门外的员工一颗心也总算落地,恢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迹象。
临出门,老魏倒是顿了顿,冲着白亦行的方向笑一笑,她正和她身边那个小子低声交流,没注意。
会议室仅剩四人。
穆介之嗔怪:“你们年轻人呐,总是要我们安心,但是我们又担心你们掌握不好这个度,你看看,是不是出事了。”
白亦行身上那股子邪气又没了,温顺委屈道:“妈咪啊,这个沉惠梅凶死了,说什么我要是拆了aSun就得从她尸体上踩过去。”
成祖拿眼瞧她这副举动活脱脱一只人畜无害的猫,那刚刚站在前边的人谁?
穆介之一听,讶异发问:“你要拆了aSun?”她又看旁边的白妮和成祖,“递上来的项目书里没有提到这个啊?”
白亦行眼神看向成祖,他回神说:“董事长,项目书第二百八十页着重分析了目前aSun旗下在线支付业务在业界的竞争力。”
白亦行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穆介之看他俩一唱一和,眼底寒色料峭,白亦行做和事佬:“妈咪多操心南郊白骨之事,可能都没来得及看,也怪我没帮上什么忙,我待会问问叁爷那边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妈咪你别生气。”
穆介之一时无言,随后又说:“别转移话题,你拆了aSun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对于沉惠梅来说可是心血,难怪她那样生气。亦行,在商言商,这件事你做得太过了。”
白亦行敛住笑意,一副无所谓地样子更叫穆介之皱起眉头,听她说:“我爹哋说过跟聪明人讲在商言商是叫生意,跟沉惠梅那样的傻子,我可是在救她的心血诶。谁知道她一点都不领情。”
白妮听了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小小姐这张嘴一字一句太能把人伤害的体无完肤了,穆介之连连摇头,吩咐道:“你这是孩子气。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可千万不能往外讲。白妮,你找个时间买点东西去看看沉总。”
白妮:“好的”
穆介之又说:“那个ESG产品雏形我看了,下月市里的演展会咱们可以去试试,这次是十九国一起参演,所以得重视起来,白妮你配合白总安排一下,把相关负责人归拢到一块,我们开个会。”
白亦行说:“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让成祖一起吧。”
穆介之没意见。
回到办公室穆介之看着桌面上的蜂堡IPO总项目企划书,以及一堆零散要处理的文件,陷入沉思,正巧成祖过来汇报aSun现阶段情况,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很冷的一声进。
他把文件搁在穆介之面前,说句要没什么事预备离开,这时穆介之索性直言:“我有点看不明白你了。”
成祖一脸不解,穆介之坐在工学椅上睨着他:“亦行伶牙俐齿,做事不按规矩,你不加劝解,反倒任她我行我素,知不知道她现在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会给高盛和蜂堡带来不少的影响。”
成祖‘恍然大悟’,笑着解释:“董事长,白总是年轻气盛了点,不过我很少见到像她这样行动力和魄力都极其干脆的人,我觉得在这种环境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穆介之言语不屑:“那当然了,高盛的总经理也不是谁都能做的。不过白总还是太莽撞,经验和手段都够不上,要学的东西也太多,她这个人吧不是很能听劝,万一哪天栽了跟头,你说说我怎么跟她死去的爸妈交代。”
成祖目光不移,冷了冷:“她只是学得慢,不是不会学。”
穆介之无话瞧着他半晌,“这么说你已经明确你未来的职业规划了?”
成祖回答:“我一直很明确,赚钱,然后好好照顾我哥哥。”
穆介之瞧他像转不过弯的牛脑袋,站定到他跟前,眯了眯眼道:“别装了。我能让你进高盛,也能让你滚。以后白总的一言一行你得盯紧点了。”
成祖笑了笑,脚后跟挪了挪,眼睛直视她道:“您放心,我会的。”
等成祖出去,穆介之瞧着桌面那堆文件是越想越生气,一巴掌将资料全部掀翻,纸张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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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亦行:偷偷摸摸说我什么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