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晟现在名为“宋疯子”,御史弹劾宋晟专断独行,独揽西北军事,让朱允炆撤其职务,不过朱允炆没有答应。
在西北想要建造起马场,没有统一的调配与军事部署是很难的,毕竟大明没那么多好马,宋晟只能向西索要,哈密以西、亦力把里,西面不够,那就只能出关去北面找马了,不巧的是,北面正好是瓦剌的地盘。
马哈木与哈什哈大战正酣的时候,正是宋晟出关打草谷的时候,许多原本逃命的小部落,因此而被宋晟消灭,至于族群中的战马,自然而然被送到了养马场。
时间长了,都没人敢靠近长城边了。
朱允炆也被朱棣说笑了:“宋晟现在为了几十匹马都敢出关,可谓是急马若渴。眼下马哈木等人派遣使臣前来,与他怕是有些关系。”
估计马哈木也不想整天提防着宋晟,太累了,索性低个头。
解缙沉思稍许,道:“不管马哈木是想避免宋晟偷袭,还是休养生息,他派遣使臣而来,都希望得到大明的册封,以缓解大明与瓦剌之间的关系。依臣看,册封马哈木等人并无不妥。”
陈迪甩袖而出,反对:“马哈木请求册封与入贡,显然是蛰伏之策,等他变得强大起来,定会将刀锋对准大明,若今日养虎为患,他日必为虎伤,臣认为应拒绝马哈木册封与入贡。”
茹瑺看着解缙与陈迪相互争辩,连忙插了句:“臣认为答应马哈木等人册封与入贡,利大于弊。”
朱允炆看着茹瑺,抬手道:“茹阁不妨仔细说说。”
茹瑺不愧是掌管兵部多年的人,直言:“虽然眼下瓦剌看似强大,但经过马哈木与哈什哈的战争,也定是折损不少,需要时间休养。然我朝也需要时间,尤其是马场初建,不宜生变。再者,瓦剌居西北之外,对我朝威胁小,而鞑靼居山西以北等地,随时都可能威胁边境,朝廷不妨扶持马哈木,让其与鞑靼对峙,我们作壁上观。”
徐辉祖拿出了一份舆图,指了指瓦剌与鞑靼的势力范围,说:“从位置上来看,鞑靼居草原中部大部,瓦剌地处西北,鞑靼一旦寇边,其威胁确实超过瓦剌,而且今年鞑靼内部很是平静……”
朱允炆清楚,徐辉祖的意思是鞑靼也在休养生息,如果给他们更多的喘息时间,对大明的威胁更重,毕竟就在家门口。
“可若是如此的话,就会让瓦剌坐大西北,这也是一个巨大威胁。”
朱允炆皱眉道。
朱棣看出了朱允炆的担忧,说:“皇上,自古以来难有两全之法。想要分化瓦解,削弱北元力量,眼下最合适的就是挑选马哈木等人,让瓦剌坐大继而威胁鞑靼,引其内斗。”
朱允炆看向解缙等人,解缙微微点头,郁新、茹瑺也表示同意,陈迪依旧担忧,徐辉祖与朱棣都表示赞同,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能权衡利弊,选择对大明稍微有利的一种方略。
“那就由内阁与礼部拟定文书,好好接待吧。”
朱允炆需要北元乱起来,马哈木又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家伙,他不仅会蚕食鞑靼的地盘,还会最终与大明为敌,不过,等他成长到敢叫嚣大明的时候,也没他的希望了吧。
二炮局将大部分神机炮都运到了广西,现在应该在多邦城外了吧?
火器的威力一定会让这个世界颤抖,大明军队也会逐渐从冷兵器为主的时代,逐渐转化为冷、热-兵器共存的时代。
养一只狼,并不需要过于担忧,只要手中有猎枪。
广州,阳江船厂。
前军都督府府事,老驸马李坚看着驶来的船队,一脸的欣慰。
来是李兴、严岳等水师船队,李坚站在码头,对一脸疲倦的李兴等人喊道:“五千请战文,各个皆豪杰。你们辛苦了。”
李兴、严岳等人下船行礼:“不敢当。”
李坚知道,这些人当得自己亲自迎接。
李坚等人原奉命与郑和二下南洋,不过郑和为了西航,将李兴等船队留在了旧港宣慰司,以护卫商队返航。
李兴成功完成了护航任务,于八月中旬将商船送至苏州太仓州,然后带人紧急进入京师,求见朱允炆,希望水师船队可以南下,帮助张辅攻克安南,开辟第二战场。
朱允炆考虑到李坚已带三艘宝船与三十艘大福船南下,加之李兴等军士长途远航,需要休养一段时日,便婉拒了。
谁知李兴并没有放弃,回去之后就弄出来个五千人请战书,血手印成为了最震撼人心的“文字”,朱允炆感动之余,命徐辉祖亲自前往水师慰问,并准许李兴、严岳等率部南下,与李坚的船队会和。
在朱允炆的作战方略中,除了自云南、广西两线进军外,还有第三条线,那就是大明水师自广东,穿越琼州海峡进军。
李坚在这里等候李兴、严岳等人多时,眼见众人抵达,为节省时间,干脆就在船厂内的船坞中召集了各将士,安排作战方略。
“按照作战计划,张辅、沐晟此时应该已经会师于多邦城下,我们需要即刻出发,前往交趾洋,威胁清化。”
李坚指着舆图,一脸严肃地说。
李兴看了看舆图,皱眉道:“就算是我们眼下满帆前行,抵达交趾洋也需要半个月之久,等我们抵达时,多邦城战事怕已结束。”
李坚笑了笑,说:“我们水师的任务就是在多邦城结束之后,否则也不会在这里等待你率部赶来,先一步出发了。”
李兴有些不解,严岳似乎明白过来,道:“总兵的意思是,在多邦城破之日,安南胡氏父子定会调动一切兵力,抵抗张辅进军。而我们水师就趁虚而入,直接威胁清化,让其无法全力出兵张辅所部?”
“没错!”
李坚严肃地说。
李兴指了指舆图上的清化位置,说:“听说清化是一座栅栏城,而不是石头城,要不我们直接将其端了?”
严岳哈哈大笑,支持李兴。
李坚却摆了摆手,说:“清化是栅栏城没错,虽然没有多少防护,但莫要小看清化,其是胡季犛的老巢,周围有数十万大军环绕,而且栅栏重重,想要攻进去很是困难,一旦陷入对方的打击范围,便会死伤惨重。”
“难道说,我们不去清化?”
李兴有些郁闷。
作为将领,攻破一国之都,俘虏王公贵族,是一件极有荣耀的事,貌似自己与这个荣耀无关了……
李坚仔细盯着舆图,说:“也未必,若清化足够空虚,我们也可以去走一趟。不过你们要记住,清化城里的东西,不归你们,谁都不准拿……”
“啊?”
李兴、严岳等人疑惑地看着李坚,破了城,谁不顺点宝贝,只靠着朝廷那点赏赐也不合适啊……
李坚叹了一口气:“朝廷已经将安南国,所有王公贵族的财富卖给商人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拿出全部的炮石(三更)
多邦城。
大将范元瑰召集所有将领,在多邦城中央,在无数军士的注视下,亲自挥动大刀,寒光一闪,人头落地!
“左神翊军陈大仆,擅自脱离指挥位置,致使江河防线被明军突破,罪责当死!”
范元瑰提起血淋漓的人头,怒喊:“谁若不想落这个下场,就约束好自己的军士,多邦城在,你们在!多邦城亡,你们必先亡!”
振纲军将朱秉忠、三辅军将陈元暄、左圣翊军胡问,包括被胡季犛委派为监军的大理寺卿阮正卿,此时都被范元瑰的手段给惊呆了。
陈大朴没有守住三江防线,当明军强渡上岸之后,他最应该做的就是组织反击,将明军赶到江中喂鱼,而不是转身就跑,丢下自己的兵与职责,逃到多邦城中。
现在多邦城外已没了安南军士,整个城池被大明军队包围了,连绵看去,三江两岸都是明军。
范元瑰知道陈大朴是胡季犛的心腹,但现在没办法,他的脑袋远比他活着的作用大得多,既然有用,那就只能借他的脑袋了。
眼下多邦城内军心不稳,必须动用特殊手段。
杀人,是范元瑰找到的最好办法。
果然,在陈大朴死了之后,众位将军众口一词,死守多邦!
范元瑰盯着众将,满脸杀气地说:“主将死了,副将接,副将死了,参将接!只要有一人还在,你们就必须守住多邦城!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遵命!”
众将答应,然后各自前往防守区域。
范元瑰带阮正卿登上了北城门,看着密密麻麻的大明军阵,心头暗暗吃惊。
阮正卿对一旁的守将黎辰问道:“可找到明军主帅大营位置?”
黎辰摇了摇头,苦涩地说道:“观察数日,也不见其主帅营帐,其沿江布防,在江面上还搭建了浮桥,时不时有军士骑马传递消息,或许主帅营帐尚在南岸。”
范元瑰一拍城墙,一脸威严:“明廷主将又不是傻子,绝不会摆放在我们神机炮的射程之内。”
阮正卿有些可惜。
安南的神机炮经过胡季犛儿子胡元澄改造之后,已将射程提升到了两里,打过江去不成问题,但问题是,这只是射程,而真正的有效杀伤距离在一里之内,若是张辅带人过江,一旦找准了,干掉张辅,这仗也就结了。
可惜,这群家伙太惜命,不敢来啊。
阮正卿对范元瑰提醒道:“大明有新式火器,威力不凡,陈大朴之所以没有守住河岸,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种火器。”
范元瑰呵呵笑了笑,不屑地说:“我知道,但明军的这种火器有一个缺陷,必须在两百步内使用,可你以为,我会让他们进入两百步以内吗?”
阮正卿看了看城墙上的神机炮与弓箭手,便知道了范元瑰的打算,凝重地点了点头:“只要不让明军接近城池,我们就是安全的。”
范元瑰微微摇头:“接近城池是一定会接近的,这需要看他们愿以付出多少代价。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吸取教训,做好接防演练,一旦对方倾力攻城,我需要城内的军士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补充上来!”
阮正卿保证道:“我安排的是保甲连坐,百人一组,只要需要,他们就会登城,不登城者杀无赦!”
范元瑰满意地看着阮正卿:“不愧是太上皇最器重的儒将。”
阮正卿呵呵笑了笑,没有跟着范元瑰继续巡视,而是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大明军队,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担忧。
阮正昆走了过来,低声说:“大哥,我们真的要留在多邦城吗?”
阮正卿指了指城外,明军沿江连营十里:“你认为我们还有机会出城吗?陈大朴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害我们也被锁在了城中!”
阮正昆舔了舔舌头,有些不自然地说:“我听隘留关逃回来的守军说,明军的火器极为强大,而且数量众多,一旦让他们靠近城墙两百步,那整个多邦城就彻底危险了。”
阮正卿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又有什么办法?
“准备战斗吧,我毕竟是监军。”
阮正卿无奈地说道。
阮正昆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哥哥,他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一路靠着溜须拍马、纸上谈兵、吹嘘功劳得到了胡季犛的赏识,好不容易现在混到了大理寺卿,家里还有不少女人、土地和宝贝呢,怎么能说丢就丢了?
战斗?
那是武将的事,我们是文臣,逞什么能?
“大哥啊,夫人还年轻……”
阮正昆提醒着。
阮正卿一想起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小妾,心头满是不舍,可眼下大军围城,已经无路可走了啊。如果陈大朴能守住三江河道,自己还能乘船离开,可现在……
“大哥,要不我们降了吧?”
阮正昆旁顾了下,然后耳语道。
阮正卿打了个激灵,侧身怒视阮正昆,沉声呵斥:“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出口!我们毕竟是大虞国的臣子!够了,你且下去吧!”
阮正昆耸了耸肩,不以为意,转身走了。
阮正卿心乱如麻。
忠心大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