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伤,让它自己去好,别管,别理,总是会自愈。
这是杨峥的逻辑。
朱允炆抬头看星空,不知道古今背后到底有多少人,拉拢了多少洪武遗臣之后参与谋反,想要通过安抚、补偿来切断他们的根基,就他们的仇恨程度与痴狂程度,恐怕是不太容易的。
打蛇打七寸,可这个七寸在哪里?
返回皇宫后,朱允炆并没有前往后宫,而是直接留在了武英殿。
天刚亮,刘长阁、汤不平就匆匆求见。
朱允炆一边用早膳,一边听安全局的奏报。
刘长阁严肃地说:“据王全臻交代,刘伯完等人在谈论的时候,说起云南筹备了三千多战马,半个月后分批运抵京师,刘伯完说云南是他们最后的财源,不容有失。安全局正在核查,查看是否有如此大量的战马入京。”
朱允炆皱了皱眉头,说:“三千战马,云南?朕记得魏国公前些日子奏报过此事,说是沐晟经营茶马古道,与当地马帮通商乌斯藏,得战马良多,特遣送京师。”
“沐晟?莫不是他……”
刘长阁紧张起来。
朱允炆白了一眼刘长阁,喝了一口粥,平静地说:“沐家的忠诚绝无问题,倒是这马帮,恐怕与这古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差人去查,看看马帮背后到底是谁。”
刘长阁镇定下来,暗骂自己糊涂。
沐氏家族的忠诚是很难代替的,想那沐英可不只是大明的开国名将,更几乎是朱元璋的儿子,马皇后当年可是养育过沐英,马皇后走后,沐英几乎要哭死了。这种至孝至忠,又是云南实际镇守的家族,定不会背叛朝廷而勾结什么古今。
何况沐晟是参与过征安南之战的,见识过神机炮轰城的末日景象,他手里就一点虎蹲炮,连个新式神机炮都没有,怎么可能敢和朝廷作对。
马帮!
这是茶马古道上的一股商人力量,他们在云南有着相当的影响力。
朱允炆有些疑惑:“只有王全臻交代了?”
刘长阁点头:“不等用刑,王全臻就全等交代了,包括夜间对话,全都复述下来,其中有些对话与郭栾等人听到的相同,基本可以证明他没有撒谎。”
汤不平见状,趁机说:“皇上,安全局监控盘谷等党羽以来,并不见王全臻参与其中。这次王全臻出现在七星台,多少有些意外。他本人自称是受邀看星星的,并不知刘伯完等人谋反意图……”
“看星星?”
朱允炆有些郁闷,你要看星星,待在自家怎么看不行,到底是看星星,还是看刘寡妇的?
“多查查,若他没有问题,让他吃点苦头,有个教训也好。”
朱允炆没打算轻易放过王全臻。
刘长阁继续奏报:“此番将刘伯完等人一网打尽,但安全局搜查多地,并没有找到纪纲踪迹,与刘伯完接触过的神秘女子也不见了踪迹。”
朱允炆有些不满:“朕记得安全局早就布控到位,缘何还会让她们离开?”
刘长阁有些无奈:“对方的宅子之下建有地道,直通西侧他人宅院,以致于安全局监控不到,以为其仍在原处。”
朱允炆暗暗咬牙,这群家伙就是老鼠,到处打洞,下令:“加紧盘查,不可放走纪纲等人。刘伯完等七人中或许有硬骨头,但朕不相信都是硬骨头,一定要尽早审讯出来,不择手段地拿到情报!”
刘长阁点头,询问:“皇上,查抄刘伯完、刘铭等人家眷,以什么罪名合适?”
朱允炆想了想,看向一旁的舆图,目光落在了市舶司上,随口说了句:“就以官商勾结,以权谋私为由吧。”
“啊……”
刘长阁、汤不平有些挠头。
刘伯完是钦天监的监副,刘铭是司礼监的掌司,李春之是刑部的一个书吏,这几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与商人勾结的主。
商人和他们打交代,能有什么好处?找刘伯完看星星,卜算财运?找刘铭学习上朝的礼仪?找李春之记录黑暗档案?找刘寡妇学习诗词?
这个理由,实在是不太高明。
朱允炆自然知道这个帽子不合适,但官商勾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是时候狠狠整顿整顿了。刘伯完等人现在也没办法反驳,给他们一顶帽子也不能拒绝……
安全局递送了关于一份刘伯完的文书,朱允炆终于明白了刘伯完为何要隐忍至今,拼了性命也要为刘基报仇雪恨。
刘伯完,字观静,早年间随罗遁修习“学天文地理医卜之书”,精通术数之学,后为刘伯温赏识,以他人举荐的方式,举荐给了刘基长子刘琏,并在刘琏的帮助下,刘伯完进入国子监,担任灵台郎。
后经过刘琏,刘伯完拜师刘基,得刘基倾囊相授,视为恩师。再后来,刘伯温死了,就连刘琏也被胡惟庸逼得跳井自杀。
为了报答恩师,刘伯完施展平生所学,暗处谋划,收拢、收留、安置洪武四大案中后人。
安全局推测,刘伯完是古今势力中的关键人物。
朱允炆搁下文书,再一次拿起古今善字令,仔细端详,却也不见任何线索,从刘伯完的种种过往与惊天谋划来看,此人极为有可能是古今势力的构架者,他的落网,可能会波及到整个阴兵势力。
若朝廷没有尽早掌握更多的情报,阴兵很可能会转入地下,销声匿迹,到时候,麻烦将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朱文奎。
不行啊,当爹的总要为儿子扫除一切障碍才行……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天界寺的灾难(一更)
王全臻听到了惨绝人寰的叫声,浑身直哆嗦,看着走过来的汤不平,更是连忙喊:“我都说了,我真的只是去看星星的,是刘寡妇邀我去的……”
汤不平踩碎了地上的木炭:“那你告诉我,刘伯完、刘寡妇他们如此大逆不道、如此机密的会谈,为何会带上你?”
王全臻欲哭无泪,我说他娘的也想知道为何啊……
惨叫声再次传来。
汤不平盯着王全臻:“听到了吧,这是刘铭的叫声,他的左手已经一寸寸被锯掉了,这种酷刑名为伐木头,放心吧,在锯的时候会绑扎住上臂,流不出多少血,但疼痛可是连着骨头的,招了,也省得你受苦……”
王全臻吞咽了下口水,哆嗦地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说吧。”
“说,说什么?”
“你耍我!”
“……”
王全臻晕倒了,在汤不平绑胳膊的时候直接吓晕了过去。看着如此不堪的王全臻,汤不平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家伙真没胆……
没胆的还有李春之,这个家伙抗了三道刑之后,就熬不住了,直接交代了。孙苍崖。李台好一点,熬过了五道刑,但也在濒死的时候开口了。
刘寡妇虽然是一个女人,但硬是抗住了折磨,嗯,一天。
庞焕负责审讯,考虑到医学事业在进步,特意去国子监顺了一点不明所以的药物过来,其中一种液体药物倒入伤口里,会让人痒痛难忍,深入骨髓与灵魂的瘙痒。
刘寡妇被这种药水折磨的不成样子,终于是交代了出来。
盘谷!
以京师为星盘,设局以谷,主情报,控四方。
随着刘寡妇等人的交代越多,安全局不断出击,在京师内外抓捕了二百余人,彻底毁掉了盘谷设在京师的情报网。
刘伯完没有交代,但他的口供已显得不那么重要,刘铭是刘伯完最重要的部下,知晓众多的隐秘事。
朱允炆看着安全局呈送来的刘铭口供,眼神中不由地透着杀机。
天界寺竟成了古今部下的窝藏之地,而天界寺的高僧竟也参与到盘谷计划之中。
刘长阁等人请旨查封天界寺,逮捕一众僧人。
文书递上去一个多时辰,宫里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刘长阁、汤不平等人清楚,天界寺不同于其他,这是佛教圣地,对于整个佛教影响重大,不仅如此,天界寺还是皇室家庙,无论是朱元璋还是现在的吕太后,都对天界寺格外重视。
动天界寺,影响太大。
刘长阁迟迟没有等来朱允炆的谕令,倒听闻解缙、杨士奇被传入武英殿。不到半个时辰,兵部尚书铁铉、中军都督府府事徐辉祖便被传入宫中。
日落时,安全局刘长阁等人被传召入宫。
武英殿内,空气中弥散着凝重的杀机。
朱允炆威严地看着众人,目光中的杀意毫不掩饰:“朕以诚待僧,奈何僧以诳语、逆行欺朕!徐辉祖!”
“臣在!”
徐辉祖上前,肃然道。
朱允炆凝眸:“领京军卫一万,封锁天界寺。”
“遵旨!”
徐辉祖领命之后,行礼离去。
杨士奇与解缙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没有说话。就天界寺的那些做派,灭了都不冤枉他们。明知阴兵有问题,偏偏要“普度众生”,既是如此,那就自己度自己一次吧。
朱允炆继续喊道:“刘长阁!”
刘长阁踏步有声,肃然走出。
“领安全局控制天界寺一应僧众,不可遗漏一人。若遇阻拦,以谋逆之罪,杀!”
朱允炆的声音很是冰冷。
铁铉暗暗叹息,可惜了那一群僧人,平日里慈眉善目,也算是不错之人,可偏偏选错了路。
朱允炆看向解缙、杨士奇:“你们二人代朕去问问天界寺的高僧,让他们给朕一个合理的交代!若不能让朕满意,朕不介意效仿下太武帝!”
解缙心头沉重,看来这一次佛教真的触怒了朱允炆,比所谓的阴兵更触怒,竟然想要效仿太武帝拓跋焘,已经是动了灭佛的念头。
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阴兵作乱多少是值得同情的,他们背负着杀父之仇,辱母之恨,破家之怨,在报复的烈火煎熬下反对朱氏统治,结成复仇者联盟,是有充分动机的。
可反观天界寺的僧人,他们动机何来?
虽说朱允炆登基之后限制了佛教发展,减少了佛寺建造的数量,少发了度牒,你们又不是不能敲木鱼,少剃几个脑袋不应该成为谋反的理由吧?
何况老朱在的时候,给了天界寺多少荣耀,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老朱的孙子?
估计朱允炆也想不通,所以才会如此动怒。
天界寺。
无数香客看到了盔甲明亮的军士出动,封锁了天界寺前山与后山的道路,一干香客更是被围困在天界寺之中。
安全局刘长阁、汤不平等亲自带队,直奔禅房。
天界寺主持道源不明所以,看着闯入进来的安全局人更是迷茫不已,刘长阁也没有跟这位德高望重的主持客气什么,直接命令上了枷锁。
汤不平手持僧录司提供的名单,挨个抓人,整个天界寺僧人合计三百余,只有十几个下山采购物资的没有抓住,其他全部被抓。
主持道源颓然地坐在佛祖的大殿之中,身旁是僧人海明、法宣、法传等,皆是枷锁在身。
解缙与杨士奇走了进来,看着落魄的高僧,都不由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