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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皎月忍不住摇头。
  顾易性子确实挺好的,但是也倔。在真的在意的地方,他半步也不会退让。
  卢皎月本来确定自己身体没什么问题。
  只是让大夫来看看走个过场,也好安顾易的心,却没料到老大夫手指在脉上按了半天,眉头一点点拧起来、神色沉吟。
  别说本就心怀疑虑的顾易了,就连一开始觉得没什么的卢皎月都心里都提起来了。
  说起来,她这次的角色确实是“早逝”来着。
  难不成是身上有什么暗病她没有发现?不能吧?她这些年能跑能跳能吃的。
  老大夫:“劳少夫人换只手。”
  卢皎月心里打鼓地换了手,后面的顾易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又是一段难熬的沉默,这位过度沉稳的老大夫终于开了口,“恭喜小郎君、恭喜少夫人。”
  ——恭喜?
  突然转折的话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老大夫好像没看出来,依旧慢悠悠地:“少夫人这是有喜了。只是月份尚浅,脉还不那么明显。”
  后半句话倒是解释了刚才为什么把脉把得那么久。
  顾易整个人都懵住了。
  本来一点点沉着坠入谷底的心被猛地拽了起来,他这会儿的心情比起喜悦来,更多的是反应不过来的空白。
  顾易礼节周到地把老大夫送了出去,甚至还记得给了赏钱。
  一直等到送了人回来之后,才手足无措地坐在卢皎月的旁边。他抬了下手,似乎想去抱人但是又不敢,一时僵在了原地。
  可那份喜悦的心情到底是掩不住的,他忍不住唤了一声,“月娘!”
  欢欣的神情触及那双格外冷静的眼睛之后滞住,顾易情绪一下子冷却下来,困惑中带了点不安,“月娘,你不高兴?”
  卢皎月这才回过神来,她对着顾易安慰地笑了下,“没有。这是个好消息,你该赶紧去告诉母亲。”
  顿了下,又道:“母亲一定想听你亲自同她说。我身子不便,晚些时候再过去,你先去跑一趟吧。”
  三言两语地把顾易打发走,卢皎月坐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虽然早就从剧情里知道会有这么回事,但是事情真的发生了的话,还是心情有点复杂。
  沉思间,系统却冒了个头:[系统无法直接干预宿主的身体,但能实时监控宿主的生理状态,提供合适的建议,保证宿主度过一个安稳的孕期。]
  卢皎月想起了这段时间突然存在感变强的系统。
  除了天气预报,还主动提供饮食搭配。
  卢皎月:[……]
  卢皎月:[你早就知道了?]
  系统:[是。但非宿主授意,系统无权暴露宿主隐私。]
  卢皎月:所以你连本人也不告诉。
  卢皎月噎了一下。
  但隔了会儿,她还是一点点舒展开神情,低道了句,[之后就有劳了。]
  她神情奇妙的抚了抚还没什么起伏的小腹。
  这也算是一段非常新奇的人生体验吧。
  虽然并不在她原本的人生计划内。
  增丁添口,这对现在人口单薄的顾家来说确实是个喜讯。
  顾老夫人本来已经衰败的身体似乎又被唤起了生机。
  她挺过了一整个春天、又过了大半个夏天,就在顾易以为对方能看见长孙出生的时候,她还是在接近夏末的时候逝世了。
  顾易枯坐了一整夜。
  父兄战死、未婚妻入宫、母亲病逝……
  他的人生仿佛从得知那个噩耗的那一日开始,被泾渭分明地切割成了两半。前半段是家中纵容宠溺的幼子,眼所见之的都是金陵城内繁花簇锦、满城秀丽,每日烦心除了课业,也只是兄长心血来潮的捉弄,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夕之间陡然崩塌。父兄的孝期未过,他被推着到了这边境重镇撑起了门楣。
  顾易没有什么不愿的。
  这本就是他的责任,他愿意撑起这份父兄未竟之业。
  可是为什么呢?
  他明明担起了这份担子,却还是在失去。
  金陵的宅院看不见了,阿锦入了宫,现在连母亲都去了……
  顾易觉得自己仿佛被推入了漆黑不见底的深潭里,刺骨的寒意从肌肤一点点渗入、冷水缓慢地涌入肺腔,他奋力地挣扎着,却好像只是在延长痛苦的时间。
  似乎他前半生的一切美好,都是在为了之后一点点失去做准备。
  披到肩上的外袍打断了顾易思绪,他怔着神抬头去看,看见了一张月色下皎然的面容,还有那对方眼底切实的担忧关切。
  都已到了夏末,晚间还是有些凉意的。
  卢皎月看着仍旧只穿着白日里薄衫的顾易,低声叹,“夜里凉。”
  顾易愣了许久,在那样带着暖意的视线下,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会被溺毙在那片黑暗里,但是并没有。有人在他溺亡之前,执住了他的手。
  她在最恰到好处的时候,出现在了最恰到好处的位置。
  结发相知。
  执子之手。
  顾易低低地,“月娘……”幸好有你。
  我只有你了。
  顾易的伤心没能维持太长的时间,因为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另一件事。
  北邺毁盟,挥师二十万南下,直逼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