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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真姑心底这念头转过,琢磨着情绪倒这里差不多了,下一瞬倒是正色,“妾同殿下说过,这凡尘间终究容不下两条真龙,龙气此消彼长,那位弱一分、殿下便强一分,如今那位频遭意外,正是龙气衰落之兆,殿下又何必那么心急呢?”
  萧昃闻得此言,神情又焦躁起来。
  他怎么能不急?那老东西儿子一个接着一个,今儿疼那个、明儿个宠这个,他但凡露点不满就是不悌兄弟。还“友悌”?他恨不得把那一个个全掐死。
  正这么想着,颈间却落下了一根细细的手指。
  柔软的指腹沿着脖颈的线条缓缓滑过,白发红瞳的美人冲着他笑得别有意味,“殿下要是真的这么急,不若多多修行?”
  萧昃当即被看得心头一热。
  他喉结滚动一下,一把将人抱起,尤真姑惊呼了一声,也柔柔地靠过去搂住了人。
  然而在萧昃没看见的地方,她抬眸对着自己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心领神会地微颔了一下首,默默地退出去。
  ……
  这宅院里的动静没多一会儿就全递到了彭城王府上,萧惟骞听得嗤笑:“蠢货。”
  还多亏了有个这么蠢的大侄子。
  他倒是同样遗憾,陈帝怎么就没摔出个好歹来呢?
  “巫蛊弑君”的太子是没法登位的,陈帝又为了这个嫡长子把其他儿子打压得够呛,到时候只能是他这个弟弟“临危受托”,帮忙收拾残局。
  第94章 结发33
  因为惊马的事, 陈帝对游猎一时失了兴趣。
  又觉今日春景正好,若净是在这宫中赏些美人倒失了意趣,不由动了去郊外踏青的心思。
  皇帝驾临自是不能怠慢。
  陈帝这随意的一个念头, 底下的人却忙忙碌碌起来。
  拟定的西郊早早就被圈了起来, 才抽芽的枝头翠色喜人,但要让帝王欣赏, 这颜色终究是单薄了一点。倒也不妨,命手巧的妇人连夜赶工, 绸缎扎的假花能以假乱真,又有工匠熔炼捶打出来的金银花穗镶嵌在树上,乍一眼望过去,让人误以为见了那些个灵异话本里杜撰的金银花树。
  等帝王动身的这一日更是不得了,御辇经过的地方, 全都以锦绸做了障幔, 附近的百姓早早地被驱离, 途径的地方有些修得不齐整的屋舍,恐碍了帝王的眼,也被不由分说的拆毁。陈帝所临之处都是一片锦绣繁华, 遥遥还能听到远处百姓山呼“万岁”之声。
  这种自己治下的“富足”景象自然颇得帝王欢心,陈帝一路带着笑到了西郊, 尚且有点听不够那些百姓的“肺腑之言”。
  他倒也模模糊糊想起昔年有人提醒他“为帝王者当深察民情”, 一时对这当年不以为意、敷衍应答话有些新的感受,琢磨着下次是不是该去更远的地方走走,也多听听这些“民情”“民心”。
  只是等下了御辇,看着那些绸花金饰, 陈帝脸色一下子难看下去,他阴沉沉地叫了一声, “冯力德。”
  后边白面无须的内侍心里一跳,急急地应了声“奴在”后。
  一个略显肥胖的身影从陈帝身后的一堆随从中挪步出来,躬着身上前听命。
  陈帝怒色未消:“朕说过,如今战事刚平、百姓生计艰难,朕身为帝王,当克制己欲、奉行节俭,如此才不负先帝所托、不负天命所重。你就是这般‘节俭’的?!”
  如此斥责,称得上极为严厉了,但冯力德并未多慌张。
  但面上倒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态度:“陛下明察,这些东西并非内库所出,乃是京中百姓听闻陛下圣驾将临西郊,连夜赶制、自愿献上。”
  陈帝眉头拧紧,眸中疑虑,“当真是‘自愿’?”
  冯力德忙陪笑:“金陵乃天子脚下,奴怎敢阻塞圣听?方才陛下一路行来也有听闻,民心民意尽在山呼声中,岂是奴一介阉人所能力及?分明是陛下多年励精图治,治下安稳、百姓和乐,升斗小民也感念圣主恩德,才于这初春时节再现繁花盛景。这等改易天时的异景,正是万民人心所向,是陛下德政之果!”
  这一通龙屁只把陈帝拍得舒舒服服,脸上哪里还见刚才的怒意?
  冯力德功成身退,就看见后边干儿子崇敬的目光。
  见冯力德回来,这小内侍低声道了句:“不愧是干爹!”
  冯力德给了他后脑一下,“别光‘不愧是’,学着点。”
  揣摩上意是门学问,陈帝说“节俭”,那是要“节俭”吗?他是要节俭带来的“贤君”名声。
  就如同前些日子,陛下说‘宫中用膳铺张、该精简些’,并亲自茹素数日,以示表率。皇帝是这么说了,难不成真实心眼子让帝王吃糠咽菜?真这么干的,早就被陈帝随意找的由头给发落了。
  皇帝吃的青菜,那是剥的菜心里最嫩最鲜的那一点,用鸡鸭山珍熬得高汤细细地炖煮过了,等肉味都渗进去了,再用清水把表层的油一点点都冲洗干净。冲的时候可得仔细点,叫皇帝看见一点油星,那就是不遵圣命——这才是帝王的“茹素”。
  至于说那些炖汤的肉,当然是全都埋了。
  皇帝都吃素了,宫里哪个敢不长眼地吃肉?被人捅出来是要杖死的。
  到冯力德这个位置的,都觉得那些日子难熬,身上辛勤养出来的肉都掉了不少。好在陈帝也就是心血来潮素了小半个月,过后就恢复平常的份例,这事倒是勉强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