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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好一会,成帝在把笔放在了一边,沉着声问:“人带过来了?”
  李枞安:“是,在外面候着呢。”
  又是半晌沉默,成帝:“让他进来吧。”
  ……
  这天晚上,成帝屏退左右和邝王谈了些什么,无人得知。外面的人只看见邝王离开的时候,额上沾着血迹,脸上还有水痕。
  狼狈至此,但他面上的表情却十分平静。
  大概是知道事无环转的余地,整个人反倒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离开前甚至还对着李枞安行了一礼,倒是让后者满脸尴尬地连道“不敢”。
  成帝在寝殿内枯坐了一夜。
  将近天明时分,宫外传来急报。
  没人敢打扰刚刚遭逢亲儿子之间操戈相向的帝王,是李枞安迎了出去询问情况,但听闻消息之后,他面色陡变。
  偏生这会儿正发着呆的成帝回过神来,扬着声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一时无人应声。
  成帝心头陡然一跳。
  他目光落在李枞安身上,沉着声:“你说。”
  帝王气势沉沉压过来,李枞安死死伏在地上,嘴唇颤了好几下,才抖着声,“回陛下,邝王府……失火了。”
  在这当口,不会是“失火”。
  只能是自焚。
  成帝只觉一阵目眩,脚下不稳,回神已经跌倒在地上。
  宫人们见转都匆匆上前,嘈杂声汇成一片,但成帝耳边这时盘旋的却是先殿中那和着血泪的质问,“父皇明知太子不堪为君,可多年来仍是信之任之,不顾社稷安危,也要将大业交托他手。父皇眼里、难道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吗?!”
  成帝当然不止太子这一个儿子,但是他也承认,每个儿子在他心底的分量是不同的。早年刚为人父时的儿子自然比后来的上心得多。但是现在,这么上心的儿子,拿命狠狠砸在他脑门上!又把那些话一句句扎进他的心口!
  成帝在地上僵坐了许久,到底凭着多年的修养重新稳下心神。
  他抬手制止了要去请太医的宫人,对着下面沉声吩咐:“让太子来见我。”
  他确实在太子身上花费的心力最多。可倘若花费了这么多心力,却依旧不能让他成事,那他确实该好好想想了。
  天明时分,芙蕖宫。
  梁涣睁着眼看着床帐。
  他以为自己很难睡着,自从接手新政之后,遇到的刺杀太多,人时刻警醒着,便是在自己府上都很难睡个囫囵觉,更何况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但是当衾被拥住身体,淡淡的香气萦绕身周,熟悉的气息带来了说不上来的安心,意识不知不觉就陷入了黑沉,再睁开眼时,竟然能看见熹微的晨光了。
  一种称得上舒适的懒洋洋的感觉充溢着四肢,好似做了个漫长又让人放松的美梦。
  外间。
  听到了内殿里面的动静,门外候着的内侍请示,“殿下,奴进来了?”
  梁涣应了一声准备起身,刚起了一半人就僵住。
  他看了眼已经拎着水进来小宦官,声音平静地,“水放下,你先出去。”
  小宦官目露困惑。
  但是在梁涣的吩咐下,也只能低头应了声。
  第140章 错认24
  太子一大早就被叫去了成帝寝殿, 也不知道被说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看起来竟比那日早朝的时候被诬陷谋反还要狼狈些。
  杜庞被叫来的时候并不奇怪。
  昨晚宫里那么大的动静, 近来的大事只有刘安饶谋反牵扯太子这一件事,太子又一大早被叫去面圣, 必定是和这案子有关。不管结果是好是坏,太子回来总要召集僚属来商议一番。
  只是杜庞还未来得及打量太子的神情, 倒是先注意到今日格外空荡的议事殿。
  他禁不住一愣。
  那几个东宫旧属今日竟都不在列。
  杜庞:?
  他还没摸清楚现下这是什么路数,又听上首太子开口,“今次之事,父皇已经查明,是姚南静心怀怨愤、故意构陷。”
  邝王府失火之事, 已经足够明眼人看出罪魁祸首。
  但是皇家毕竟是要脸面的, 故而这事的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姚南静构陷。
  太子顿了一下, 沉下声:“此事虽是构陷,终究有孤御下不严的过错。经过此事后,孤心中也有所警醒, 反思己过,宫内不少属臣平日仗着东宫之势, 在外行事狂悖, 孤念及旧情,对其多有宽纵,实是不该。今日召诸位前来,也是议一议他们的罪责。”
  太子的话落, 殿内却是一静。
  杜庞几人面面相觑:太子这是转性了?
  ……
  确实是转性了。
  太子对下宽仁人尽皆知,东宫的那些旧属仗着资历肆意行事, 早就犯了众怒,没了太子力保,最轻的都要落得一个被驱逐出宫的下场。
  这些人显然不可能这么认命,这会儿正齐聚在内殿前哭嚎。
  “求殿下开恩!属下只是一时糊涂啊!”
  “昔年徽石之围,是臣护送殿下离开,求殿下念及旧情,恕臣先前行事不妥之处。”
  “殿下……”
  外面哭嚎声凄厉,但是内殿的大门紧闭,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
  这次太子行为实在反常,杜庞几人议完事都没敢离开,提心吊胆的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