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抖如糠筛,但眼睛里却没有惧怕,有的只是一片麻木,以及被猩红色衬出的疯鸷。
“我*,神经病吧,你干什么?”男人刚才的嚣张一瞬无踪,声音也小了不少,“伤人是犯法的我告诉你……”
女孩充耳不闻,慢慢走上前,她咬着嘴唇,舌尖尝得到铁锈味。
她怕,她怕极了,但是她要保护陆鸣知,那些因恐惧而造成的颤抖包围着她,非但没有让她怯懦,反而生出豁出一切的疯狂。
她的家人不可以再受欺负。
“白天……”陆鸣知被自己的女儿吓得不知所措,她还瘫坐在地上,慌乱地爬起,去拉陆白天。
“滚出去。”陆白天说,她的声音被压在舌尖下,浑浊又喑哑。
听得男人毛骨悚然,他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被一个黄毛丫头吓住,他用力地呸了一声,给自己壮胆。
“我还不信了,你们……”
他的话当然没说完,因为此时的陆鸣知也像发了疯一样开始叫骂起来,她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东西,狠狠扔向男人,男人生怕被那些碎瓷片砸到,急忙抱着头闪躲。
“听见没有!滚出去!”陆鸣知伸手去拿每一样可以够得到的东西,拼命往男人身上扔,男人吓得屁滚尿流,抱着头往楼下跑。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破口大骂:“他妈的两个疯子,泼妇!我告诉你们,老子明天就带人来搬东西,你们等着!”
这段话的最后接着一声惨叫,因为陆鸣知手里的高跟鞋脱手而出,正中男人的后脑勺。
男人终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楼上楼下的邻居聚在远处翘首围观,小声议论。
陆鸣知累得没了力气,她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连忙回屋关门,抱住依旧站在原地的陆白天。
“白天,别怕,妈妈在……”她小声说着,手去摩挲陆白天掌心的刀,费力将其抠出来,当啷扔在地上。
“没事了,没事了……”陆鸣知一下下摸着陆白天的头,向来乖巧的女儿抖得抱都抱不住,她心疼地无以复加。
更令人难受的是,陆白天眼里一丝恐惧都没有,只有未曾散去的狠戾和木然,配着她眉眼清隽的脸,反差鲜明。
陆鸣知不知道该怎样安慰陆白天,她只能一下一下摸着陆白天的头,暖化她僵硬的身体。
陆鸣知想不通到底为什么,她们每次费尽所有将日子过好,都会半空插个晴天霹雳,将她们劈回原型。
她也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房东会将房子卖出去,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老破偏僻的房子,又有谁会花钱买?
“妈妈给你包扎。”陆鸣知用食指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在一片狼藉中去翻药箱,无声替陆白天包扎好受伤的手指。
陆白天垂下手,她没有哭,甚至神情平淡,轻轻说:“我去打扫。”
陆鸣知拦住了她,将人推进房间休息,自己拿来工具,慢慢清扫被弄得凌乱的家。
门铃响了,陆鸣知手中的扫把落了地,她上前透过猫眼查看,这才松了口气。
她将门打开,对着满脸是汗的许黎明,支支吾吾地说:“黎明,白天今天身体不舒服,你改日再……”
“阿姨,让我进去吧,我想看看她。”许黎明显然是跑上楼的,她呼吸杂乱,胸口起伏,晶莹的汗滴划过脸侧。
陆鸣知不忍心看她这样,于是将门打开。
许黎明看着地上还未清扫干净的杂物,看向陆鸣知:“阿姨,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房东要赶我们走,起了点争执。”陆鸣知小声说,“没什么大事。”
“他们明天要来搬东西,我们今晚得尽快收拾,会很乱。”陆鸣知表达委婉。
许黎明看见了地上还没收起来的小刀,乳白色的陶瓷刀柄上,残留一小块红色。
她心里咯噔一声,对着陆鸣知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进陆白天的卧室,陆白天正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地面。
她的手刚刚被包扎过,无意识地垂下。
看见许黎明后,她抬起眼睛,眼底的疯鸷已经消失无踪,从嘴角挤出笑容,声音轻软。
“许黎明,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许黎明慢慢走到陆白天身边,女孩坐在床上,正仰头看着她。
然后眼眶越来越红,泪水在眼窝处聚集成一小滩水塘,等眼窝装不下了,就洋洋洒洒溢出来。
幸好许黎明没看见刚才那一幕,自己拿着刀的样子一定很吓人,她想。
“没什么好看的。”陆白天还在笑,她抬手擦了把眼泪,“我家太乱了,你先回去吧。”
那个男人很凶,明天还会带帮手来,她们除了搬走没有别的办法。
许黎明大致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大致能想明白陆白天和陆鸣知经历了什么。
许黎明的心随着陆白天的眼泪越发抽疼,她慢慢坐在陆白天身边,用纸巾给她擦泪。
“别怕,什么都不会发生。”许黎明压低声音说,语气郑重,“你相信我,我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