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青是个面容很年轻的女人,但装扮却透着种有意营造的成熟,穿着宽松的西装,戴了一副少有人戴的金丝眼镜,嘴巴涂成暗红色,神情严厉,很少笑。
就连许黎明这样随意的人在她面前都忍不住挺直腰背,不太敢说话。
不过对于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就能在男性依旧占据主要话语权的领域里崭露头角的人,许黎明本身就很尊敬她。
“余老师。”她低声道。
余温青眼神扫过她,把手中的本子递给许黎明:“你来说说这一场戏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她的语气犹如拷问,许黎明后背顿时绷紧,她拿过本子,上面记录的是昨天排练时角色的大致走位。
余温青明显是在考验她,许黎明的大脑飞速旋转,转得几乎能听见涡轮声,过了许久,她才回答。
“我觉得这场戏排得有点太满了,人物的数量,动作台词都过于密集,没办法突出主要角色,观众很容易感官疲劳。”
“那你觉得要怎么改?”余温青也不说对不对,只是又问。
“我觉得。”许黎明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可以在场景设置上增加空间,比如阶梯,平台等等,利用错落的空间来分开人物。”
她屏息看着余温青的神情,直到发现对方平直的嘴角些许松动,这才呼出口气。
“不错,有点天分。”余温青难得夸奖别人,“你去把你的想法写下来,今天结束前交给我。”
许黎明点头说好,然后带着一颗颤动的心离开舞台。
余温青是个很好的导演,也是个很好的老师,也就是自己上辈子没有机会和她学习,不然《川风》说不定不止只得一个奖。
许黎明窝在剧场的角落里写完了余温青布置的任务,她修修改改很久,直到排练结束才写完,发到了余温青的邮箱。
今天余温青似乎有别的活动,没有在剧院待太久,排练完就让大伙儿离开了,许黎明和秦朝鹤夏且告别后,独自走入了骄阳当空的老街。
她打开手机,给陆白天发去了消息:“我结束了,今天余老师夸我有天分。”
补上一句:“嘿嘿。”
“恭喜你。”陆白天回得很快。
许黎明嘴角都快飞到天上去了,她躲开横冲直撞的小孩,继续打字:“你今天干嘛啦?”
“写了点东西。”
“兼职吗?还是别的。”
“随便写写。”
“你又开始写小说了么?能不能让我看看。”
“不算小说,剧本,好久没动笔了,写着玩玩。”
“写完给你看。”陆白天隔了会儿又回复。
许黎明回了一个很激动的“好”,加了三个感叹号,陆白天主动给她看自己写的东西了,许黎明很欣慰。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晚饭?”
“好”的消息刚发出去,陆白天就紧急点了撤回,她咬着唇,重新编辑:“改天好吗,我今天有点累。”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许黎明回复。
陆白天放下手机,她看着爬到窗户外的一根翠绿藤蔓发呆,然后推开窗子,将藤蔓往另一边扯了扯。
不然等到秋天,她的窗户就要被绿色淹没了。
新房子对她来说有点大,也有些空荡,陆白天费尽心思搞来许多电影海报,将小屋贴满,乍一看如同进入了一个彩色空间,看久了,周围的色彩似乎颜料一样搅动起来。
她看了那些阳光下的海报许久,然后在电脑上敲下一串字符,最后合上电脑。
她已经很久没有写过东西了,不是不想写,而是没有灵感,自打高中离开许黎明后,写出来的故事就枯燥而乏味。
但是昨天她做了一个梦,一个色彩瑰丽又奇幻荒诞的梦。
她想把那个梦写下来,哪怕没有任何人能看见。
门外很安静,她今早回家时就发现了陆鸣知的情绪变化,似乎一夜之间她又成为了那个阴鸷的女人,眼神涣散,一言不发。
但无论她怎么问,陆鸣知都不回答她,问得急了,还会暴躁地去摔桌上的杯子。
虽然最终忍住了,但陆白天几乎可以断定,陆鸣知经历了什么。
现在这个时间,陆鸣知应该已经睡着了,陆白天起身开门,轻手轻脚走到陆鸣知身边,对方果然正在睡觉,眼角含着泪。
她拿起陆鸣知的手机,解开密码,映入眼帘的是短信界面,对面是个陌生的号码,陆鸣知睡前还在不断谩骂着什么,言语支离破碎。
对面的人的回复看着很理智平和,但似乎就是这样的理智,才逼得陆鸣知的回复越来越疯癫。
陆白天指尖颤抖,她打开通话记录,这个号码果然联系过陆鸣知,还不止一次。
她记住了电话号码,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然后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对面开口了,是个很有磁性的男人声音,礼貌地说:“鸣知,我在工作,等会儿回复你。”
陆白天听得出对面是谁,即使她很少听到林衡意的声音,但她清晰地记得。
她的手攥成拳头,拿着手机的手无比僵硬,几乎要将手机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