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不敢当着她的面哭,怕影响她的情绪,总是偷偷在外面流泪,回来的时候又擦干净面庞,像个没事人,鼓励沈杪,也鼓励还在昏迷阶段的沈纪禾。
会好起来的。她一遍一遍擦着病床上女儿的身体,阿禾,只要你醒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佛祖道观被沈秀兰求了个遍。
也不知道是菩萨还是真人显灵,沈纪禾醒了。
她慢慢恢复,逐渐变得可以下床,依靠轮椅行动。
医生甚至说,如果能够找到优秀的康复师,她也许还能重新站起来。
可沈纪禾不愿意。
妈,我累了。她素净淡色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只有温和的笑意,要不先回家吧。
在c市的每一天都是烧钱。
虽然这么说很差劲,但沈杪有的时候觉得,比起过去整日搞极限运动的姐姐相比,如今这个在家里过着平凡普通小日子的姐姐,她更喜欢。
或许妈妈也这么觉得。
因为这样的沈纪禾从来不会让人有提心吊胆的担心,不会一次一次摔伤,不会一次一次骨折。只要她们足够用心,保护好她,她就能够平安健康顺遂如意。
如果沈纪禾能够站起来就更好了。
但她一直不乐意去做康复。
其实沈杪懂她。
想到这里,沈杪的嘴唇被自个咬出血色。
沈纪禾心揪得紧,她同妹妹说:不滑,我只是教她。
姐,你知道的,你骗不过我。沈杪有些绝望,我是你妹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么几年,你拒绝康复,除了费用昂贵之外,还担心自己一旦站起来了,又会走上滑雪场,对吧?姐,你害怕。
夏云知给出的条件与其说是一份工作,不如说是一次契机。
沈杪知道,沈纪禾一旦站起来,迟早都会走上过去的道路。
姐你再考虑考虑,好不好?
沈纪禾的手在抖。
从沈杪说破她心事那一刻开始,她的手就在发抖。
她害怕的事情,沈杪只说中了一半。另外一半,也许是她要隐瞒一生的秘密。
她看得出来沈杪说这些话之后心情也很痛苦,也很愧疚。沈杪觉得自己绑架了她。用亲情,用担心。可沈纪禾心里非常清楚
她一直不敢站起来,不敢再继续滑雪,只是因为那另外一半的秘密。
沈纪禾对此感到羞耻,感到绝望,感到内疚且痛恨。
若有什么她还能做的,就是用滑雪的本事再为妹妹换条命。而在这冠冕堂皇的借口之下,沈纪禾很明白:她还有一股不服气,不甘心。
这一点是在沈杪直白地戳穿她害怕的心思,问她话的时候,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给她的答案。
是,我害怕。
可我凭什么不能站起来再滑?
她从来没做错什么。
也许,等安顿好妹妹和母亲,她还能放手再搏一搏。就算此举如蜉蝣撼树,蝼蚁斗象。
小杪,我想试试。她说话的语气很轻很轻,流云自天上淌过,被风去带去另外的地方。她是曾经追着风征服过雪山的人,如今却被困在这两轮之上。就这一次。
沈杪抿唇盯着她好久。
沈纪禾半分不闪躲,直视着妹妹的目光。
片刻后,沈杪投降了。
等咱妈回来,你自己跟她说。
沈纪禾瞧她这样,笑出声,说出自己之前的假想:我还以为你这么爱钱的性子,听了夏云知的事,得把我绑起来送给她呢。
沈杪哼了一声:那你可真是小看我了。
夏云知是她女神,是她偶像。
可沈纪禾是她姐姐,是她这一生仰头热爱敬爱疼爱着的人。
夏云知要真想让我绑起来把你送过去,那得先来几个小目标再说!
沈杪起身,往外走,见了夏云知,开口就是要电影项目策划书。
夏云知从善如流地自包中拿了出来。
之前给沈纪禾的那份合同,她也递给沈杪看。
电影项目书没什么问题,合同也没。一切都不像骗局,夏云知也没有骗人的必要。
唯一的问题:
夏云知给的钱未免也太多了吧?!谁家请教练花这么多钱还倒贴帮教练复健啊。
沈杪很想问问自家女神:你确定你脑子没问题吗?
夏云知很明白自己给出的条件对沈家姐妹来说有些夸张。尽管这是她克制克制再克制的结果。如果不是怕看起来真像个不法之徒,她真愿意直接砸给沈纪禾几个亿。
她肯定不会要就是了。
这点钱对于一部电影来说,只不过是零头。
如果你们实在觉得这条件难以接受,我可以做适当修改。
沈纪禾走出来:是有些多了,夏老师。不如复健期就不要给我发工资了,复健费用也可以从我后面的教练酬薪里扣。
夏云知想了想,问:你是觉得拿钱复健更有动力,还是花自己的钱复健更有动力?或者我先给你发钱,但如果在医生评估的时间范围内没看到复健成果,你需要按利息把工资返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