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挑了挑眉,他敏锐的发现了路裳的反应,毕竟胡亥早就通过标签,看穿了路裳的身份,知晓他便是骆越国的王子。
胡亥故意道:“哦?阿英,你说说看,这骆越国到底怎么回事?”
骆越国也是百越之中强国,其中包含十五个部落,骆越国的老国王统领着部落,一直以来与秦廷的冲突并不算太大,和西呕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因此秦廷收服百越,并没有从骆越国下手,而是从西呕下手。
但不知最近怎么了,骆越国突然不安分起来,他们趁着秦廷和西呕开战无暇分心之时,突然发动了对秦廷的攻击。
桀英道:“据说是因着老国王病重,王子摄政,摄政的王子与秦廷不和,找尽了各种理由与秦廷开战。”
胡亥道:“这骆越国没有太子么?”
桀英道:“是有太子的,问题便在此处。”
胡亥看了一眼户牖的方向,道:“那你说说看。”
因着路裳屏气凝神,且功夫不弱,桀英竟没有发现他,继续道:“骆越国的太子,乃是他们的王子,名唤路裳。”
“路裳……”胡亥心中一笑,没成想超大只的小白兔裳儿,便是骆越国的太子,身份如此贵重。
“这个路裳,一直与老国王的理念一致,主张和秦廷保持和平,但问题就在于此,老国王病重之后,太子突然消失了,骆越国的二王子之所以要与秦廷开战,说是他们最近寻到了太子的下落,太子已然身中冷箭而亡,那冷箭正是秦廷打造的箭镞!”
“哦——”胡亥拉长声音道:“原来这个路裳,死了呀!”
桀英道:“卑将以为,这骆越国的太子到底死没死,还是个问题,或者合该说……死在谁手中,也是问题,并不一定是秦廷动手,如今秦廷专心收揽西呕,合该没有心思去贸然招惹骆越国才是。”
胡亥摸摸下巴:“你的意思是……骆越国内讧,二王子想要夺权,将计就计将太子的事情怪在秦人头上,如此一来,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对秦人发动战争。”
桀英点点头,道:“卑将的确有此猜测,毕竟传闻骆越国的两位王子不和,太子虽是长子,但母亲过世太早,没有族中仰仗,而二王子虽是续弦所出,族中仰仗颇为丰厚,二人一直在较劲。”
桀儁与屠雎来到大殿,扶苏和其他几位将军已经在等候了。
章平将大体情况说了一遍,道:“如今路越国来势汹汹,恐怕是觉得咱们对抗西呕,兵力空虚,所以想要趁机捞一票好处。”
“哼。”桀儁冷笑:“这些骆国人,他们知晓甚么?他们要打,便打好了!正好,拿下西呕之后,在拿下骆国,百越之内,看谁还敢造次叫板!”
扶苏沉声道:“骆越若是要打,予自当奉陪到底,只是……诸位要好好想一想,如何将伤亡降到最低,如今咱们刚刚收服了西呕,局势还不稳定,不要给西呕的子民造成恐慌。”
众人点头道:“敬诺,长公子。”
正说着,章邯从外面大步走进来,道:“长公子,陛下听说长公子收服西呕,扈行队伍已经朝这面来了,预计明日便森*晚*整*理可抵达。”
嬴政东巡还未结束,听说新任西呕君带领西呕子民归顺,便调转了扈行队伍,往西呕王宫前来。
扶苏道:“知晓了,诸位准备接驾罢。”
“是!”
众将应声,准备离开,扶苏突然道:“桀儁,你留一留。”
桀儁停下脚步,屠雎也停了下来,桀儁瞪着他,没好气的道:“长公子分明在叫我,你停下来做甚么?”
屠雎淡淡的道:“哦。”
“哦?”桀儁道:“哦是甚么意思?”
屠雎便不再言语了,桀儁气愤的道:“活脱脱是个哑巴,三脚踢不出一个屁来!”
扶苏走过来,道:“关于新任西呕君,桀儁你如何以为?”
桀儁没想到扶苏突然问起这个,道:“西呕君……”
对于胡亥,扶苏心中有许多的疑问,桀儁会错了意,道:“是了,长公子是不是想问,西呕君归顺,可是出于真心,还是缓兵之计?”
扶苏道:“算是罢。”
桀儁沉吟了片刻,道:“虽卑将一直不在西呕宫中供职,但西呕幼王子可是出了名儿的软弱无能,平日里唯唯诺诺,连宫人都能欺辱,而这次他果断斩杀部族长老,行事作风干脆利索,雷厉风行,卑将莫名觉得有些古怪,仿佛……”
桀儁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莫名……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换了一个人……”扶苏低声重复。
屠雎拱手道:“卑将曾在西呕宫中住过一段时日,这西呕的幼王子,的确犹如传闻之中唯唯诺诺,弱不禁风,且……”
屠雎道:“不善中原话。”
扶苏奇怪的道:“他不擅长中原话?”
桀儁开顽笑的道:“他不擅长中原话?说的如此顺流儿,如何是不擅长的模样?我看他是不擅长西呕话才对!”
扶苏眯了眯眼目,想到自己几次与胡亥的对话,胡亥简直对答如流,不止如此,他在梦呓之时都在说中原话,而不是西呕本地的方言。
桀儁道:“这么一说,这个西呕的幼王子,新任西呕君疑点颇多。”
扶苏陷入了沉思,摆了摆手,道:“都下去罢。”
“敬诺。”
嬴政的扈行队伍前来西呕王宫,明日会有燕饮,胡亥身为刚刚归顺的西呕君,也算是秦廷为西呕君准备的接风宴了,胡亥自然要赴宴出席。
胡亥盥洗整齐,换了一套新的衣袍,便带着桀英前往燕饮大殿。
胡亥走进去,一眼便看到了丞相王绾,不由想到了那日殿中的熏香,熏香本是给扶苏准备的,奈何自己偷偷溜进去,中了招,险些与扶苏发生了不可名状的事情。
不,并不是险些,而是发生了一半不可名状的羞耻之事,如不是后来刺客突然出现,恐怕……
胡亥咬了咬下嘴唇,这个老儿还真是阴魂不散,自己做大秦公子的时候,王绾便针对自己,如今自己又穿越了,还是中了王绾的道!
胡亥走过去,故意狠狠撞了一下王绾。
“哎呦!”王绾一声痛呼,身子晃了晃,胡亥则是恶人先告状,咕咚一声弱柳扶风一般跌倒在地上,不起来了。
胡亥细声细气的道:“好疼,要被撞死了。”
桀英大吃一惊,连忙去扶:“君上,你没事罢?”
胡亥道:“腿好像要撞断了!”
王绾瞪着眼睛:“西呕君,分明是你撞了老臣,怎么……”
不等他说完,胡亥惊讶的道:“丞相何出此言呢?我倒在地上,你好好儿的站在那里,明眼人总该知晓是谁撞了谁罢?怕不是你们老秦人,都看不起归顺而来之人?我知晓,我是降臣,入不得高堂,但……但丞相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呐!”
他这么一说,直接将冲突扯到了新旧两派卿族之上,谁不知王绾自封老秦人,看不起半途归顺秦国之人,但以廷尉李斯为首的新派卿族,全都不是老秦人,都是因着各种各样的缘故,归顺而来的。
好几个新派之人对王绾指指点点:“今日是陛下为西呕君准备的接风宴,丞相如此对待西呕君,也太过猖狂了一些罢?”
“是啊,就是的。”
“谁不知如今幼公子不在了,陛下器重长公子,丞相便愈发的嚣张起来。”
王绾被众人指指点点,脸色黑下来,此时寺人高声通传:“皇帝驾至——”
显然是嬴政要来了。
胡亥有恃无恐坐在地上,道:“丞相,陛下马上便要来了,我坐在这里没甚么,你怕是要掂量掂量你自己了。”
王绾脸色铁青,咬着后槽牙,但若是让嬴政看到这一幕,自己有理也说不清,于是硬着头皮道:“这这……西呕君,你看这是误会,老臣扶你起来。”
“不要!”
胡亥昂着脑袋,挑衅的仰着下巴,道:“我不要你扶我起来。”
“那……那……”王绾眼看嬴政已经朝这边走过来,焦急的道:“那西呕君打算如何?”
胡亥一笑:“我要你求我起来。”
“你!”王绾道:“西呕君,你不要太过分!”
胡亥理直气壮的道:“过分?等会子陛下来了,看到你如此欺辱我,这可是给我西呕君特意准备的接风宴,你看看陛下信谁的?倒时候陛下叫你看看,甚么才是过分!”
王绾腿肚子转筋,的确,正如胡亥所说,这是西呕归顺之后的第一个宴席,嬴政绝对不可能不给西呕君颜面,那么到时候倒霉的便是自己个儿。
更别说,还有一帮新派卿族蠢蠢欲动,准备着落井下石呢。
王绾咬着后槽牙,道:“老臣……老臣求您起来,还不成么西呕君!”
胡亥叹了口气,道:“好罢。”
胡亥从地上起来,嬴政和扶苏正好走到跟前,二人都是习武之辈,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嬴政上下打量胡亥,道:“西呕君,你方才这是……?”
王绾开口道:“回禀陛下,西呕君是……”
不等他说罢,胡亥笑道:“丞相,陛下好似不是在问你啊?”
王绾:“……”
胡亥拱手道:“回禀陛下,方才丞相不小心将我撞倒了,不过请陛下不必担心,臣是个识大体的,不会与丞相一般计较。”
王绾:“……”
嬴政一笑,道:“如此,西呕君倒是个心胸宽广之人?”
“谢陛下夸赞,臣当之无愧。”胡亥道。
嬴政若有所思的道:“西呕君倒是令朕想起了一个人来。”
何止是嬴政,扶苏也想起了一个人来,胡亥的种种表现,都让他想起了自己过世的幼弟,那种调皮的表情,还有古里古怪的小动作,简直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嬴政道:“诸卿,入席罢。”
众人落坐下来,嬴政道:“西呕君深明大义,率领西呕子民归顺,这份仁义,真真儿令朕敬仰,朕敬你一杯。”
胡亥站起身来,端起羽觞耳杯,道:“陛下言重了,陛下仁义,又有经世大才,西呕归顺朝廷,想必陛下只会厚待子民,反而是臣合该敬陛下才对。”
嬴政笑道:“西呕君真是会说话之人。”
扶苏不着痕迹的道:“不知西呕君的中原话,师从何人,竟说的如此利索流利?”
胡亥一愣,眼眸微微转动,便宜哥哥这话,显然是在试探自己啊?
难道他发现我不是真正的西呕幼王子了?
之前胡亥一直上赶着认亲,但是他越上赶着,越是像幼公子胡亥,扶苏便越觉得他是装的,是为了故意勾引自己。
胡亥算是发现了,上赶着不是买卖,原便宜哥哥是吃欲擒故纵的戏码呀?
胡亥笑眯眯,故意道:“不瞒秦长公子,臣的中原话一直如此这般的好。”
扶苏蹙眉,屠雎分明说,西呕幼王子的中原话并不好,磕磕绊绊的,而胡亥在燕饮上调侃王绾,与嬴政对答如流,这中原话比中原人本地人还要出色。
胡亥看到扶苏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勾起了扶苏的好奇心,于是点到为止,让他百爪挠心,这才是欲擒故纵的奥妙所在,便专心给嬴政敬酒。
燕饮开始之后,嬴政只是饮了两杯,便借口醉酒,离开了宴席,回殿中去歇息去了。
其他臣子见到嬴政离开,便放松下来,各自离开席位开始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