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眼神沈意鸣很少从他身上看到,而池砚更是少见。沈意鸣的父母出车祸死后,沈博为虽然对池砚冷漠严厉,但从未有一刻是像这样被人触了逆鳞一般动怒。
沈意鸣跪行过去抱住老人的腿,自然听懂了沈博为的话,“爷爷一直都知道我在国外做什么对不对?爷爷一直在保护我对不对?可我什么都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出车祸了不知道,爷爷生病了也不知道......”
沈博为将怀里的孩子搂住,轻轻捧着他的头,让他与自己视线相对,“没关系,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爸爸和我们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他看着沈意鸣疲惫的神色,“怎么了,不开心就继续出去玩吧!”
沈意鸣摇了摇头,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没有不开心,我可能是吃的有点多。”
一直没发声的池砚将视线放在乖巧和沈博为说话的男孩身上,他转身往回走,车声响的时候沈意鸣回头看过去,被沈博为拉着手轻扯了一下,“你推着我回去吧,晚上还是有些凉了。”
沈意鸣乖巧的笑了一下,“好。”
为了方便坐轮椅的病人,医院的入口都有短短的一段滑梯。看护帮忙将沈博为推上去,沈博为便开口把人挥退了,走廊里只有爷孙两个人,沈博为又问道,“他是用我威胁你回国的吗?”
“不是”,沈意鸣实话实说,“是国外的公司想要我们回国赚取一些知名度,但是我已经不打算回去了,就想留在爷爷身边。”
“好啊”,沈博为指着右手边的房间,示意自己住在这里,“那你打算接手公司吗,当初你爸妈手里的21%股份都在你的名下,爷爷这里还有30%......”
沈意鸣关上门时突然对着沈博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惹得沈博为不知所云,“怎么了?”
沈意鸣神情严肃,“这个房间会不会被池砚装上了窃听器或者是摄像头?”
沈博为看着他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笑得倚在轮椅上,许久不曾见到这样鲜活的宝贝,每天都困在医院的郁闷心情都好了不少,“放心吧,他的手还伸不到我的身上,再说,他不敢。”
“怎么不敢,他那么腹黑有心机的人”,沈意鸣轻哼,想俯身把沈博为抱到床上,却被他伸手制止了,“不用,就这么坐着跟你说,还不累。”
沈意鸣继续自己方才的话题,“他当初接近我的目的不就是接近沈家吗,我以为我爸爸把我赶出国之后,爷爷真的已经承认他的身份了呢。”
沈博为的笑容突然僵硬了一下,他把视线放在面前消瘦的孙子身上,又笑起来,却不如之前那么爽朗开心,“那鸣儿这么恨他,是担心他抢占他爸爸的位置,抢占我们沈氏的股份吗?”
沈意鸣愣了一下,当年犹如天崩地裂一般的真相摆在面前时,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条搁浅的鱼,在池砚的身边多一秒,他就会窒息而亡。
这么多年他恨什么,恨欺骗,恨利用,还恨他恶劣的想要报复整个沈家。
“难道他回来的目的不就是因为他觉得胜实原本应该有他一份的,所以想抢占爸爸的位置夺走沈氏嘛,不然为什么在他回来没多久我父母就出了车祸!”
“不是他干的”,沈博为抬手抓了一下沈意鸣的手心,将他拽到自己跟前,让他坐在椅子上,才轻声的安慰道,“你父母出车祸只是单纯的交通事故,不是他做的,爷爷都已经仔细查过了,如果是池砚做的,即便爷爷亏欠他爸爸,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亏欠他爸爸?”,沈意鸣神色一顿,敏感的捕捉到了沈博为话里的‘亏欠’二字,他抬眼看向了从小就疼爱自己的爷爷,神色中不由得带了几分疑惑和审视,可爷爷浑浊的双眼里只有坦然。
沈意鸣突然间明白,或许池砚的身份并不是当年他听说的那样,但是就凭爷爷将他一个高中就辍学回家的人培养成胜实手段果决的执行总裁,还是承认了他的能力的。沈意鸣想问一问关于池砚身份的事,只是沈博为的神色看起来太疲惫了。
“好吧”,沈意鸣扯了下嘴角把头垂下,他在外这几年,早就学会了演戏,“爷爷说查过,我就放心了。”
他内心酸涩,眼前泛起模糊,“爷爷,卫生间在哪里,我要去个卫生间,下午练完舞就出门了,憋死我了。”
“门口右手边,快去吧。”
“好!”
沈意鸣落荒而逃,他对着镜子擦了把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掉泪,为了原来池砚的身份于自己来说并不是禁忌,还是他以为这个世界上爷爷对他的爱是不偏不倚的,如今有了池砚,一切也不一样了,毕竟爷爷从未对谁说过“亏欠”二字。
而这亏欠,从爷爷给池砚的一切来说,也许永远都还不清。“亏欠”二字,也让这几年的痛苦和怨恨变得一文不值。
再出来时,沈博为正在够桌上的水杯,沈意鸣先一步拿起来递给他,“爷爷,您这样太危险了,摔倒了可就不好了。”
“没事”,沈博为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就不再要了,“之前都是有护工在的,再说今天不是有我的宝贝孙子吗?”
沈意鸣把杯子重新放回去。六年体现在中年人的身上或许不明显,但是一个几岁的婴孩和七十岁的老人,这六年足以重新给他们下定义。
“爷爷,您真的没有被控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