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月晚上演出结束后,是孟舒澜来剧院接。
清漪和卢雅君都在江泠月家里, 孟舒澜正好跟着江泠月回去接她们二人回酒店。
上了车,孟舒澜拎给江泠月一个购物袋, “刚拿的, 送你。”
江泠月取出礼盒看了一眼,一只雾面鳄鱼皮kelly, 她没有推辞, 高高兴兴道了谢。
她收好礼盒,忽地笑道:“你好像变了很多。”
孟舒澜跟着轻笑:“一点点吧。”
江泠月:“清漪更喜欢你了, 你对伯母也柔和了许多,和孟舒淮......倒是还和以前一样。”
孟舒澜:“你观察得真仔细。”
江泠月舒服往后靠, 看着窗外道:“这天底下除了孟舒淮,应该就是我最了解你了。”
“你不打算回去了吗?”孟舒澜没由来问。
江泠月不解,转过脸看着她问:“回哪里?”
“北城。”
听了这个回答江泠月更不解,“我的家在这里。”
“他放不下你。”
江泠月下意识别开视线,淡声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突然想起一点什么,她又看着孟舒澜问:“你不是巴不得他过得不好么?干嘛这么关心他的个人问题?”
孟舒澜听了轻笑:“我希望他过得不好,跟我希望你过得好之间,好像并不冲突。”
江泠月轻嗤:“你怎么知道我跟他在一起就能过得好?”
她不满道:“我之前被你们俩折磨成什么样子你这就忘了吗?”
“我才不想回到以前的日子。”
知道江泠月之前委屈,孟舒澜也心疼,但她不善表达关心,便说:“兴许现在会有一些不一样。”
江泠月不管,傲娇道:“那我也不想跟他和好。”
孟舒澜没说话,只是垂眼笑了笑。
江泠月心中烦闷,不想再说孟舒淮,便岔了话题问李天泽的事。
孟舒澜说:“拒不谅解,让他进去了,还让李家赔了一大笔钱。”
江泠月之前从孟舒淮那里听过,孟舒澜对李家人特别好,一门心思顾着李家,突然间听她这么说,她不免惊讶。
几分迟疑后,她问:“我走之后,你和他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想知道?”
江泠月点点头。
孟舒澜轻声笑:“问孟舒淮吧。”
江泠月“嘁”一声:“不想说算了。”
反正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她之前担忧过的那些事情也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之前发生过什么,也不太重要了。
两人一起结伴回家,江若臻叫上了她的朋友一起在家陪卢雅君打麻将,清漪跟着小樱花在院子里钻来蹿去,弄了一身脏泥,看到江泠月回来,飞快跑过去蹭了她一身。
小樱花围绕在两人身侧,伸着舌头哈哧哈哧喘气,一看就是玩累了。
江泠月将清漪抱在怀里,问她今天去了哪里玩。
清漪一双脏兮兮的手环上了江泠月雪白的脖颈,兴奋道:“去坐了小船!!”
江泠月抱着清漪往客厅走,骤然看到卢雅君和江若臻坐在一张桌子上打麻将,心里竟然生出几分恍惚来。
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画面,竟然就这样生动地在她眼前上演,两位母亲熟络得像是一家人,有说有笑,举止亲热,一些莫名其妙的遐想又钻进她的脑海,扰她清静。
她进客厅同几位长辈打过招呼,抱着清漪坐在了窗边的沙发上,小丫头疯玩了一天,跟她聊了没多久就在她的怀里睡了过去。
后来牌局散场,孟舒澜先抱着睡着的清漪回车上,江泠月也跟着送卢雅君去停车场。
小巷路灯昏暗,卢雅君紧紧牵着江泠月的手,两人并行的速度很慢,卢雅君说:“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事,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好多了,多亏了你。”
江泠月莞尔:“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是他这些年一直在为孟家努力,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卢雅君侧过脸看她,笑得很温柔,对她说:“你真的很懂舒淮。”
江泠月跟着笑了笑,没有接话。
有些话一直在卢雅君嘴边,但她深知自己不该干涉年轻人的感情问题,便也不再提起。
她明天就要带着清漪回北城,之后想要再见江泠月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她便从包里拿出一个丝绒首饰盒塞给了江泠月。
江泠月经常收到卢雅君和孟舒澜的礼物,以为是普通的首饰,她便也没有急着打开看。
她抱住卢雅君同她告别,口头计划着下一次见面的时间,依依不舍将她送上了车。
回到家里,江若臻还在客厅收拾牌桌,吴韵兰在厨房做夜宵,江明鹤在书房听戏。
江泠月径直回到房间打开了那个首饰盒,一只翡翠手镯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通透的帝王绿在灯光下泛着凉润的光泽,她忽地想起第一次见卢雅君的时候,她的手腕上就戴着这样一只镯子。
可她方才送卢雅君走的时候,分明看到那只镯子还在她的手腕上,那这一只......
江若臻正好在此时上楼,看江泠月的房门开着,她几步来到门前,看见江泠月正拿着一只手镯发呆。
“雅君给你的?”
江若臻的声音拉回了江泠月的思绪,她将手镯小心放回首饰盒,试图解释:“刚才天太黑,我没打开看,不知道是这么贵重的礼物,等下次见面我再还给伯母。”
江若臻没对她这话发表意见,她也知道卢雅君送这样的礼物是意味着什么。
颜色纯正,水头极好,随便看一眼就知价值不菲。若是自己女儿没有与孟舒淮和好的想法,那的确应该还回去。
她知道江泠月能处理好这些关系,便也没多过问,嘱咐她早点睡便转身欲走。
没想到江泠月却叫住她,起身追到门口,“妈妈......”
“怎么了?”江若臻回头。
对上江若臻探究的眼神,江泠月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什么。”她垂眼道:“你去休息吧。”
看她这般欲言又止,江若臻立马猜到了她的心思。
她走上前,拉住江泠月的手说:“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问你的心,到底想要什么?”
江泠月心事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房间。
在昨晚见到孟舒淮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定,她想要脱离孟舒淮尝试新的生活,可有关他的一切像水一般将她环绕,她的工作,生活,人际关系,都很难与他真正分割。
她有时候会很出神地想,明明他们并没有在一起多长时间,为什么生活会有这样紧密的融合?怎么分都分不干净。
她也很不喜欢这样不坚定的自己,明明他只是突然出现一下,向自己和家人稍献殷勤她就开始心软,这到底是他太心机?还是她的爱从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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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周五,但孟舒淮忙完工作径直回了景山。
棠园的晚餐已经结束,张伯见他独自前来,问他有没有吃晚饭。
他让张伯不必忙,说已经吃过了。
孟老爷子听见两人对话,温声喊了孟舒淮进书房。
甫一进门,清淡的墨香扑面而来,老爷子站在书桌前,招手唤他过去看桌上的字。
“这次写得如何?可有江老的气韵?”
孟舒淮仔细观赏片刻,应:“有形有势,气韵天成,浩然潇洒。”
老爷子听了笑道:“你的话信不得,还是得要泠泠看才行。”
张伯端了茶进来,正好听见这一句,跟着笑道:“老先生今儿都念了一天了,泠泠这小丫头,着实让人惦记。”
孟舒淮从张伯手中接过茶,又听他问:“舒淮刚去了南城看泠泠,她现今如何?”
想起她那副任性娇蛮的样子,孟舒淮唇边有笑,说:“都挺好的。”
老爷子跟着坐到窗边的太师椅上,端着茶问孟舒淮:“今夜特地来寻我,可是有事要说?”
孟舒淮身后的雕花木窗往外开着,窗外的垂丝海棠开得正盛,随晚风拂进一缕淡香。
他放下茶盏,缓声说:“我想去南城。”
老爷子没说话,手执茶盖轻轻拨动着杯中茶叶,静等他之后的话。
这个决定早已在孟舒淮心中酝酿,他说:“有时候我很难分得清,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孟家还是为了自己。用姐姐的话来说,我以大义谋私利,无论我的初衷是为了让远扬更稳定,还是让孟家更和谐,亦或是让姐姐得到她应得的一切,其结果都是我获得权力,我掌控全局,再由我决定分配。”
“我不得不承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什么都想要。想要权力,想要利益,想要家庭和谐,想要爱情美满,想要自我实现。”
“我什么都想要,但我什么都没有。”
夜风渐凉,他陷入回忆里,低声说:“她当时与我分手,我不愿,我用尽办法想要抓紧她,但我抓得越紧,失去她的速度也越快。”
“她说她想换一种方式生活,我便也想尝试着换一种方式活,不要抓得那么紧,不要什么都想要,就放手让姐姐立于我之上,让她去做那个掌舵的人,让她拥有真正的自由。”
他认真看着老爷子说:“我无法确定我之前的选择是否是因为私心,但当下的选择,我确定是我的私心。”
“爷爷,我不能没有她。”
江泠月与他分手的这些日子,他又变回了那个机械运转的npc,他失去了自我意志,变得麻木又彷徨。
他想她,念她,只有看见她,靠近她,感受到她,他才能重获生命的意义。
他不能没有江泠月。
老爷子不知何时便停止了拨动茶盏,窗外来的风很轻,树叶沙沙响。
茶盏放在桌面清脆一声响,他看向孟舒淮,温声应:“好,早点带我的孙媳妇回来见我。”
“我那副字,还等着她来欣赏。”
孟舒淮忽地回头遥望夜空,满树繁花之后,清月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