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姨拿来的干海参,给你补身体的。”张东桥把袋子重新系好。“一会儿我把这些放到密封罐里,能放很长时间,以后你想吃了就让曹姐给做。”
张东桥说这些话完全是下意识的,基于眼下和曾经的事实。
万林生垂下头,两根手指撕开一层花卷又合上,不停重复这个动作,喃喃一句:“曹姐给做……”
屋里安静下来,有楼下孩子的笑闹声隐隐传来,还有一段段模糊不清的音乐。
张东桥隔着袋子捏了捏海参上凸起的刺,硌在指肚上,连着心窝。
“这海参是野生的吧?”万林生又问,“应该很贵。”
“嗯,野生的。”张东桥把袋子又紧了紧,“我姨老家那边儿不知道谁给的,不值钱。”
万林生点了点头:“那替我谢谢桂珍姨吧。”
万林生刚住院没几天的时候,陈海聪就给烟火员工下了禁令,万林生不来店里,时间长了大家都会猜,陈海聪干脆实话实说,但是对外要封口,主要就是为了防林玉娟和万卫东。
走一步看一步,瞒到差不多了再找时机让他们知道。
万林生出院第十天,晚上八点多,张东桥拎着转天早饭的原材料打开了门。
这几天气温有点高,万林生穿了件宽松的灰色t恤和短裤,坐在沙发上踩着一个筋膜球按摩脚掌,医生让他多活动脚趾,促进血液循环。
张东桥把东西放到冰箱里,回到客厅,把椅子转了半圈,朝着电视墙,扭过头脸上挂着笑:“别按时间太长了,小心腿肿了。”
万林生看看墙上挂的钟:“时间差不多了。”
说完,弯下上半身要去捡地上的球。
“我来。”张东桥站起来,绕过茶几捡起地上的球,放到小盒子里。
“明天……”万林生抿了抿嘴,“打算去我爸妈那儿。”
林玉娟前后催了很多次,实在瞒不下去了。
张东桥把盒子盖好,耳朵里突然出现嗡嗡声,他抬手按了一下,点点头:“好……”
“今天我妈给我打了三个电话。”万林生说,“已经怀疑了,让他们看看我已经没事儿了,可能会放心些。”
“嗯,好,我给你收拾收拾东西吧。”张东桥笑笑,客厅的灯是淡淡的白光,照得他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气,隔了会儿他说,“应该不会让你回来了,把药什么的都给你装上吧。”
万林生低头压下嘴里的酸胀,过了很久,清清嗓子才说:“我不敢说让你等我这种话,太矫情了,也不会劝你不要怨我爸妈,连我自己……都很埋怨他们。”
张东桥搓搓手指,控制着想抱住万林生的冲动,往后挪了一步,想坐回椅子上。
“你别走!”万林生翘着受伤的手指,拍了一下自己左手边的位置,“坐这!”
张东桥吸了下鼻子,坐到万林生旁边。
“我不是那种无底线把爸妈的话都当成圣旨的人,他们是长辈,但不是长辈说的话做的事就全都是对的。”
张东桥跟万林生中间隔了一人位,万林生眼角扫着他搭在腿上的手,自己攥了攥拳,终归是没伸出去。
“以后你要是,要是遇到什么人……”万林生嗓子又酸又紧,咽了两下口水,“能先想想我么?”
“不会。”张东桥马上说。
万林生猛地看过来,张东桥才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歧义,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比哭还没好看多少:“不会遇到什么人。”
第二天,张东桥没赶在早上走,特意等到陈海聪来接万林生。
陈海聪心里也明白,这对苦命鸳鸳短暂的重温旧梦时光也差不多到头了。张东桥这段时间来回奔波,睡也睡不好,但眼见着万林生脸色红润,精神焕发。
准备下楼时,张东桥在门口蹲下,背着两只手,朝万林生挥了几下:“还是我背你下去吧。”
万林生沉默了几秒,把拐杖递给陈海聪,搂住张东桥脖子,趴到了他背上。
陈海聪为了避免自己再次变身恶婆婆,一侧身先迈下楼梯,顺手带了下门:“我先下去开车。”
背后的门咣当一下合上锁,惊得两个人心脏同时一缩。
万林生把半张脸埋在张东桥后脖颈,往下走一级台阶,心就跟着往下沉一分。
等坐到车里,他抬手用大拇指给张东桥抹了一下额角的几滴汗珠,扯了下嘴角,嘱咐了一句:“回去的时候慢点开车。”
张东桥看他收回去的手,又看他长满青色发茬的头,最后看他的眼睛,点头说:“好。”
陈海聪站到远处的垃圾桶边抽完一根烟才回来,转到车边才发现张东桥已经离开了。
“东桥回去了?”陈海聪系好安全带,又检查了一下万林生的。
“没。”万林生看看单元门,“他手机落下了,还说上去再检查检查,一会儿该走了。”
“那咱们……”
“不用等。”万林生手放在裤兜里,来回摩挲着临出门时自己从床头柜抽屉里抓出来的戒指,“走吧。”
张东桥重新打开门,去阳台把昨晚洗的衣服叠好放进衣柜,检查了一下冰箱里有没有需要处理的新鲜食物,断了不需要长期运行的电器,都收拾好后,躺到主卧的床上,干瞪着眼。
直到接通蒋立伟打来的电话:“知道了,我过一会儿就回去。”